劇痛在清醒的一瞬間強烈襲上,琥珀色的眸子因初醒而有些迷濛,他環視四周,赫然發現自己躺在床榻上,而四周的擺飾……他苦笑了起來,怎麼自己竟不是到閻王面前報到,而是又回到了這座鳥籠呢?

 

一直背對著他坐在桌邊、身披墨紫大氅的雍容男子,聽聞身後動靜,起身緩緩走至床沿俯瞰著他,俊秀的容顏不復溫和,冷言道:「對於自己未死的事實,感覺驚訝嗎?」

 

他愣了愣,蒼白而乾裂的嘴唇輕啟,話尚未出口,就先因喉間的輕癢劇烈咳嗽起來,「咳、咳……」

 

唉呀,這一次可真不是裝出來的呢,他心裡暗自苦笑。

 

蒼狼臉色不善地看他咳了許久,到底不再猶豫,倒了杯水遞給他,小心翼翼地將他從床上攙起,慢慢餵他喝水。

 

待感覺喝得夠了,競日孤鳴朝他搖搖頭,笑問:「乖蒼狼,為何要救小王呢?」

單手搭在他背上、協助他慢慢躺回床上的動作僵了僵,「……這個問題,我想問你,也想問我自己。」

 

「喔?看你這身裝扮,似已登基為王,如今小王武功盡失,又是殺你至親之人,傻蒼狼仍然下不了手嗎?」

 

他始終淡然的神色在聽見他的問話以後,冰藍的眼流露一絲痛苦掙扎之情,到底年輕氣盛,蒼狼緊握的拳頭藏在袖裡,強自喉間發出的平淡話語細聽,仍可察覺當中的憤怒,「競日孤鳴,我不像你那麼冷酷無情!」

 

「哈哈哈……」他輕輕笑了起來,為這孩子一如既往的天真,「該不會是想到小王先前傳功於你,所以於心不忍吧?但你就不怕給了小王東山再起的機會?唉呀,依然這般容易心軟呢。」

 

碰地一聲,蒼狼握拳用力敲在床柱上,右手霎時紅腫一片,卻比不上他心口的疼,他再難保持冷靜,紅著眼朝競日孤鳴咆嘯道:「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如此痛苦?你這個弒君滅親的叛逆,為什麼傳功於我?為什麼不一掌殺了我?為什麼要讓我既恨你,卻又奢望你的血還沒那麼冷?但如不殺你,我如何對得起父王,對得起王叔,對得起所有因你而死的人?」

 

說著說著,蒼狼的眼眶漸漸蓄滿水氣,無力的身軀虛軟地癱坐在地,競日孤鳴看著年輕而青澀的帝王伏在床沿悲嚎,眼底的深深的悲愴刺痛了他……自己竟讓這雙曾經經清徹的眸子露出這樣的眼神,別人曾奪去他的天真,而他也奪走了蒼狼的,是嗎?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讓蒼狼在美夢裡死去,既然這虛偽的溫柔無法給予,那麼……且留在他的身邊,聊表歉意吧。

 

白皙如玉的手掌從被褥裡伸出來,在那細柔的黑髮上猶豫了片刻,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競日孤鳴最終仍是輕輕一下又一下地摸了起來,過去蒼狼做了惡夢時,他也是這般安撫他的。

 

那溫熱的掌心傳來熟悉又陌生的觸感,莫名地令疲憊許久的蒼狼紅了眼眶,心底雖然隱隱抗拒,但他累得再也不想交談了,經歷了逃命、死別、刺殺、登基,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這一刻……他只想放任自己在這樣的溫暖裡闔上雙眼。

 

原本仍一抽一搭的蒼狼,在自己的輕拍下,呼吸逐漸平穩綿長,競日孤鳴唇角輕揚,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唉……這孩子怎麼仍是不設防呢?

 

他強忍著腹部傷勢所帶來的疼痛,勉強將身上的被子分些蓋到蒼狼身上,窗外的夕陽從未關上的窗子照了進來,競日孤鳴目光溫柔地看著熟睡的年輕帝王的側面,低聲呢喃:「乖蒼狼,睡吧,睡吧……祖王叔在這陪你可好?這一次,祖王叔再不會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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