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主人……主人!」

  伴隨女子清脆的呼喊而來的,還有一次比一次用力的搖晃,使神蠱溫皇慢慢從沉眠中甦醒過來。

  他睜開眼,霎時流瀉而入的日光刺眼得令他睜不開眼,雖然想抬手遮去強光,無奈雙手仍是動彈不得。

  「鳳蝶啊?現下什麼時辰囉?」他懶懶地打了好大一個哈欠,半瞇著眼,對冷著臉、跪坐在他床邊的鳳蝶問。

  「再過半刻,便是辰時。」鳳蝶邊說著,邊將溫皇攙起、讓他靠坐在和室椅上。

  「主人真是懶惰,若我沒來叫你,你是不是要一路睡到中午?」她說完,回頭又忙著擰毛巾、要替溫皇梳洗。

  「哈,反正也無事,早起做什麼呢?」他看見鳳蝶聞言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給他看,不禁莞爾一笑。

  鳳蝶冷哼一聲,拿著沾濕的毛巾湊近他,說:「抬頭、閉眼、別多話!」她細細從額頭一直往下擦拭,輕柔而溫熱的觸感令他忍不住舒服得閉起眼。

  溫皇見他旁邊鋪著的另一張床早已收起,忍不住感嘆:「赤羽大人今日仍是這麼早起啊!」

  赤羽是個嚴肅、認真的男人,每日固定在寅時醒來,準備主持西劍流每日例行的晨會,而後便開始巡查各部、處理公文,一直忙到子時才準備就寢,有時急件一多,甚至挑燈夜戰,一整晚都沒回房。

  根據本人的說法,這樣的模式在他當上西劍流軍師以後,數十年如一日。

  赤羽這個領導者賞罰分明、嚴格卻不苛刻,對屬下又真心維護,也難怪西劍流如此團結。

  而他創立還珠樓不過一時興起,之後便坐視百里瀟湘與酆都月互別苗頭,放任他們的明爭暗鬥,維持著一種恐怖平衡,而他冷眼旁觀,笑看他們的愚昧。

  之後,他看厭了他們那變不出新意的爭鬥,正好在滅巫教時、順手救起被種下三途蠱的鳳蝶,起了研究的興頭,才會離開還珠樓。

  在他思緒兀自飄遠時,鳳蝶拿著梳子走到他身後,替他梳理一頭如瀑的烏黑長髮後,再用一條天藍色的髮帶簡單地在後腦紮起。動作雖是小心翼翼,唯恐扯痛了溫皇,嘴上卻毫不留情地說:「不,是你太晚起了。」

  若非她早上忙著協助衣川紫調製新的藥方,也不會放任主人睡得這麼晚。代替她的侍女不敢叫醒他,卻又久久等不到他睡醒,只好硬著頭皮、主動通報她。

  「唉,吾只是喜歡悠閒過日啊。」

  鳳蝶替他盥洗、打理好後,讓溫皇倚著梁柱,吩咐侍女好生照料之後,便又忙去了。

  「你也下去吧,有事吾會傳喚。」溫皇逐卻旁人,閉目深思,放任思緒遠颺。

  許久之後,他感覺口渴了,望著擺在一臂之遙的矮几上的茶杯,忍不住輕嘆口氣,然後奮力舉起右手,卻只能不斷顫抖、稍稍抬離地面。

  他仍不死心,右手繼續使勁,儒雅的面孔因此冒出薄汗、微微扭曲著。

  在他緩慢地前進後,終於碰到那墨綠的杯身,他放鬆一笑,拿起茶杯要往回收時,手指忽地無力發軟,放開了它──

  此時溫皇的背後探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覆在溫皇手上,略一使勁、替他握緊了茶杯。

  溫皇反射地回過頭,薄唇不慎擦過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的赤羽的臉頰,他微微失神,隨即勾起嘴角,故作無奈地控訴:「耶,赤羽大人你輕薄吾。」

  聞言,赤羽挑高了眉看他,也不答話,一手逕自攬上溫皇的腰,另一手則握住溫皇的手、順勢將茶杯湊近他嘴邊,慢慢餵他喝水。

  「還不到正午,赤羽大人怎……」

  不待溫皇說完,赤羽忽然攬著他、一個旋身將他壓倒在地,高挑的身形跨坐在溫皇身上,單手支在他的頭旁,一向整齊地梳在腦後的火紅髮絲因方才的動作而凌亂地散落在溫皇身上。

  赤羽冰涼的掌心貼上溫皇的臉頰,那細滑的觸感令他愛不釋手,忍不住來回撫摸。他朝溫皇微微一笑,「溫皇,這樣才叫做輕薄啊。」

  只在最初因反應不及,而略顯驚訝的溫皇,屢屢見到赤羽臉上那如逗貓兒般的神情,不禁起了爭勝之心。

  縱然含笑,他一貫溫和的嗓音裡表露了幾分危險的氣息,說:「你忘了嗎?吾曾說過……吾平生最無法控制的,便是挑釁。」

  「喔?溫皇認為吾在挑釁你囉?」赤羽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赤羽雙目熠熠生輝,宛如雕刻師最完美作品的精緻五官,隱隱散發著張揚氣質,真是令他不得不……想扯破那副掌握著他所不知道的信息的得意神情啊。

  面對這種無法控制局面的感覺,溫皇感覺自己體內那股遊戲天下的興致又在蠢蠢欲動……他肯定內心這種情緒名叫──征服感。

  因此他也笑得更歡,「不管是輕薄或者挑釁,吾都期待……接下來赤羽大人會給吾怎樣的驚喜。」

  「期待嗎?」聞言,赤羽不禁低低笑了起來,然後彎低了身子、貼在溫皇身上,距離近得讓兩人的鼻息輕輕吹在對方的臉上,起了些許輕癢,四目相望之時,似有股莫名引力,催促他們──

  赤羽再也按捺不住,低頭吻上溫皇,靈活的舌尖侵略他的口腔,不住對著他的唇又咬又啃。

  溫皇透過半瞇的眼望去,眼前的這個紅衣人,像極了一團烈火要將他吞噬殆盡,眼底暗波浮動,如勾引、如邀請,讓他情不自禁地隨之起舞,伸出舌尖回應他的挑逗。

  帶著這種不甘示弱的心態,兩人第一次無比投入地親吻對方,兩條柔韌的舌肌來來回回地游移在對方口中,既似繾綣交纏,又似爭奪主導,誰也不肯暫居下風。

  然而,他倆內心都有一個清明澄澈的自我,正冷眼旁觀這荒謬的一幕。理智凌駕著,他們誰也不相信對方現在表現出的投入與熱衷,誰也不會傻傻地上當──即使心已悸動。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sallyjing0523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