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當他的靈識被網中人入侵後,俏如來著急不已,所幸史艷文當機立斷,下令進攻。縱使頭痛欲裂,莫前塵的內心仍升起了一絲歡喜。果然如他所計畫的一般,網中人與魑鬼的連結被他阻斷,太好了。

「想死?吾成全你!」網中人冷酷的聲音,在他的腦海響起。

心知自己再這樣下去,必死無疑。但,莫前塵仍強忍痛苦,不讓網中人的靈識脫逃。

「大師兄,這一次……換我為你承擔!」

網中人加諸在他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強,莫前塵終於支撐不住,口吐鮮血,他淡紫的身影染上驚心動魄的艷紅。

「二師兄!不……怎會這樣啊!」

意識渙散的那一刻,耳畔傳來的是俏如來、憶無心等人的痛哭,但,莫前塵無悔矣。封印魔世是靈界的職責,他只願盡一己之力,為他分擔,為那個總是將所有事情攬在身上的傻人。

大師兄,來生再會。

在即將步入黑暗之際,許多前塵往事湧上心頭……

  


緣 起

入靈界之前,他的父親本是一名落魄士人,他自幼在詩書薰陶之下,總嚮往著儒士傲節而心懷風骨,之後卻因中苗之戰而與家人失散,顛沛流離。

流落街頭的他,那時餓得渾身無力,在大街上也有許多人和他一樣呆坐在路邊。後來,有人發送包子供災民止機,所有人爭先恐後地衝上前去,場面頓時變得混亂不已。

只有他仍坐在原地,靜靜望著天空,彷彿周遭一切紛擾皆與他無關。

「朋友,你不餓嗎?」一名仙風道骨的老者不知何時來到,蹲下身與他平視,朝他問道。

他看了老者一眼,「很餓。」

「那你為何不去領包子呢?」

「……還有比我更需要的人。」他淡淡地說。

老者一聽,望向人群裡幾個面黃肌瘦的孩子,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老者微微一笑,這個青年看似冷淡,實則心性善良,身處危境猶能為他人設想,真是一個好孩子。

「吾實不忍見人受苦,今日有緣,你是否願意拜吾為師?吾帶你回靈界,教你術法,不必流離失所。」

「隨便。」哪有這麼好的事?但是,反正他也沒什麼好失去的了,答應也無妨,且看他弄什麼玄虛。

爾後,他隨著老者來到一處煙霧瀰漫、矗立著許多石柱的地方。

「此地就是靈界,以後你就喚吾靈尊。你既拜入吾門下,在人界的前塵往事就讓它隨風消逝,吾賜名予你:莫前塵。」

*   *   *  

莫前塵入靈界之後,整天除了練習術法之外,就是照顧靈尊的孫女,那個鬼靈精怪的愛靈靈。

「愛靈靈,不可爬到石柱之上,當心摔下來!」莫前塵在下面看著她,焦急地大喊。

「二師兄,你別擔心啦!我早就爬習慣了,不會有事的!」

年紀還小的愛靈靈玩性正烈,一邊說著,一邊還不斷向莫前塵揮手示意,正當她笑嘻嘻地說著時,突然一個不留神踩空──

「靈靈小心!」

莫前塵嚇得急忙衝上前,眼看就要摔到地上時,一個深紫而高大的身影一掠而過,安安穩穩地接住愛靈靈。

「靈靈,你又調皮了。」男子以低沉的嗓音輕聲責備她,話語中帶著一絲無奈。

「啊!大師兄你終於出關了,太好了!」愛靈靈窩在男子懷中,手上還不時拉著男子的頭髮,開心地大笑。

莫前塵還沒從愛靈靈即將摔落的驚嚇中反應過來,便看到她安然無恙地被一名相貌俊美的紫衣男子接住,就是素來冷靜的他,一時間也傻住了。

男子向愣在一旁的他說:「你便是莫前塵吧?這幾日靈界大大小小的事情,真是有勞你打理了。」

聞言,莫前塵方回過神來,想起靈尊曾說過他還有一個大師兄,名叫梁皇無忌,只是目前尚在閉關修練,因此至今他仍沒見過這位靈尊口中天賦異稟的大師兄。見靈靈與他如此熟稔,想來此人便是梁皇無忌了吧。

「見過大師兄。莫前塵只是做自己該為之事。」

「你不用如此拘禮。」

這是莫前塵第一次見到梁皇無忌,雖覺得此人言語謙讓,周身卻隱隱散發一股邪氣,讓他納悶不已,心中更對靈界充滿疑問。

是,疑問。為何號稱一界,卻只有寥寥數人?除了靈尊、愛靈靈、大師兄與幾名下僕之外,便是新入門的他了。

為此,他問過靈尊,他便對他說起過去那場殘酷的大戰。

「靈界首要職責,就是顧守魔世封印。曾經靈界地靈人傑,人丁興旺。但前次魔世破解封印,大舉入侵,在此次靈魔大戰之中,靈界擊退了魔世,卻也死傷過多,只剩下靈靈這個唯一的苗裔。」

「那,大師兄原本就是靈界的人嗎?」

聽到這個問題,靈尊有些訝異地看著莫前塵。這孩子是否察覺了什麼?看來自己小覷了他的敏銳。「為何這樣問?」

「吾……只是好奇而已。」

「這個問題,你何不親自去問無忌呢?」靈尊微微一笑,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找出答案,他也希望自己的兩名徒弟可以互相信任,也許在這個過程中,兩人可以逐漸培養出師兄弟之情吧。

*   *   *  

自那日與靈尊談話過後,莫前塵便對梁皇無忌有了一絲好奇,連自己也沒察覺他的視線常落在那深紫色的身影上。

但一向內斂的他,實在無法劈頭就問大師兄:你原本是哪裡的人?這樣的問法,莫前塵光是想想都覺得莫名其妙。

來到靈界已過半年,莫前塵漸漸對這個地方有更多了解。譬如由於靈界長年充沛著靈氣,所以靈人的生命比常人來得漫長。即使愛靈靈已經十歲,外表看來卻只有普通孩童的五六歲。而莫前塵也感覺出自己受到靈氣的影響,外貌似乎比同年齡的人來得年輕。

在靈界之中,梁皇無忌不但盡得靈尊真傳,且對結界封印常有自己的一番見解,因此大師兄與靈尊除了每日早晨教導莫前塵與愛靈靈之外,更多時間便是待在書房之內,討論術法的各種原理以及不同用法。

這一日,莫前塵遣人打理好膳食後,對著一直跟前跟後的愛靈靈說:「靈靈,去書房請靈尊與大師兄到庭院用膳。」

「二師兄,為什麼今天是在外面吃晚餐?」愛靈靈歪著頭,好奇地問。

莫前塵還未開口,便聽到身後傳來梁皇無忌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因為今日是中秋節,月亮又大又圓,中原人常在這一天全家團聚,一同賞月,因此這個節日有團圓之意。」

「……是,吾還請人準備了月餅和柚子,大家快到庭院吧。」

「莫前塵,真是難為你有這份心意。既然美景當前,不如備上美酒,吾等共飲一番?」靈尊摸了摸自己的美鬚,笑道。

談笑間,四人來到庭院,紛紛入席。席間愛靈靈不斷纏著莫前塵多說些關於中秋節的故事,而靈尊與梁皇無忌早已對飲起來。

幾杯黃湯下肚之後,梁皇無忌平日裡總是緊繃的面孔漸漸放鬆了堅毅的線條,看著莫前塵忙著應付愛靈靈的諸多為什麼,而鮮少動箸,他笑道:「愛靈靈,你一直發問,害得二師兄也無法用膳,你們兩人快吃吧!」

「二師兄講的故事很有趣嘛!」愛靈靈仰著頭,對莫前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急,以後時日還很多,吾再慢慢講給你聽。」看著天真可愛的愛靈靈,讓莫前塵想起過去那個因戰火而早夭的小弟。這些日子與愛靈靈朝夕相處下來,他早已將她視為自己的妹妹般疼愛。

夜間的涼風稍稍減緩了暑意,就連不擅飲酒的莫前塵也在靈尊的慫恿下,淺嘗幾杯,席間眾人不時被愛靈靈的童言童語逗笑,這種和樂融融的氣氛,是莫前塵在連年的戰亂之後,許久不曾擁有的。

今夜的月色就如莫前塵記憶中一樣,仍是那麼圓滿明亮。曾經,他以為自己不會再過中秋了,想不到雖然人已不同,但那份歸屬感卻是一樣的溫暖、充實。

父親,母親,小弟……吾過得很好,不用擔心吾,放心去吧。

*   *   *  

筵席結束以後,莫前塵好不容易將興奮不已的愛靈靈哄騙回房。出了房門,他一邊捶了捶僵硬的頸肩,一邊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莫前塵經過方才用膳的庭院,卻見一人背對著他,獨自坐在空桌前,仰頭望月。梁皇無忌的紫色衣帶隨著夜風微微飄起,月光的照耀為那抹深紫增添了幾份柔和,好似謫仙下凡。

莫前塵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既怕出聲擾了大師兄的清靜,又覺得默默走過實在無禮。但在他猶豫時,梁皇無忌早已察覺他的氣息。

梁皇無忌回過頭,起身對莫前塵道:「二師弟,既然來了,不如坐下吧。」

「……是。」聞言,莫前塵只好坐下來。

「今夜真是有勞你費心,為眾人準備了一桌好菜。」梁皇無忌率先展開了話題。

這個二師弟性格少言淡漠,來了半年,除了討教術法以外,平時也鮮少與他交談。今日他默默準備了中秋宴,若非他出書房之時偶然抬頭看見圓月,想起今夜便是中秋,想來眾人便在他的安排之下,不明所以地過了節吧。

「吾只是做自己應該做的,大師兄客氣了。」莫前塵淡淡帶過,並無費心,酒菜皆是下僕所備,他只是出嘴而已。

莫前塵原以為靈界之人應該對中原的節日不熟悉,想以在庭院用餐較為涼爽這個理由,隨口化解愛靈靈的疑問,想不到卻被大師兄搶先點破了。

梁皇無忌微微一笑,柔和了向來嚴肅的面孔。「既然備下中秋宴,吾是否可以解讀為你已視靈界為家呢?」

雖然在大師兄的面前這樣說,仍讓莫前塵感到一絲彆扭,但他還是坦承自己對靈界的重視。「吾既拜入靈尊門下,自然視靈界為歸屬。」

「二師弟,其實吾一直感覺得出來,你對梁皇十分好奇,對吧?」梁皇無忌敏銳的六感,早已察覺莫前塵時常注視著他。

「是,但吾不認為一個人可以因為自己的好奇,而強行追問他人的隱私。所以,疑問是吾的,大師兄自然也有不答的自由。」

聽到莫前塵的回答,梁皇無忌不能說不驚訝,想不到二師弟平時看來沉默寡言,講起話來卻是直接了當,一針見血。

「但梁皇認為,親人之間不該有秘密。二師弟,吾選擇回答,而你願意聽嗎?」

聽到親人二字,莫前塵不禁怦怦心動。他輕輕點了頭,隱約感覺得出此時梁皇無忌似乎心情低落,而且正與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有關。

見他點頭,梁皇無忌便緩緩道出往事:「吾是魔,是當年進攻靈界的魔物之一。當年封印被破,吾率領魔兵進攻靈界,在戰爭中吾殺了愛靈靈的父母,卻也重傷昏迷……」

言至此,梁皇無忌低沉的聲音稍稍停頓,厚實的手掌執起玉樽,輕輕喫了一口。

「最後魔世潰敗,吾因重傷而未能及時回到魔世。吾殺了許多靈人,其中更有靈尊的兒子,但他卻救了吾,救了一個殺孽甚重的魔。最後吾被靈尊的仁慈感化,便拜他為師。」

梁皇無忌微微低下頭,垂下的瀏海遮蓋了金色眼眸內的一絲異樣。「所以,吾必須承擔靈界的職責──顧守結界,封印魔世。這個沉重的責任,該由犯錯的吾一人承擔,吾不希望再有人背負。」

聽梁皇無忌說到這裡,莫前塵心裡升起一股無名火:什麼叫做由吾一人承擔便可?剛剛才說親人之間不該有秘密,現在的莫前塵就變成外人了?

他總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來安慰心情低落的大師兄,但腦中一片空白,沉默良久,最後他只能生硬地道:「大師兄,你是否將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吾也是靈界的人,這並不是你一人的責任,還是大師兄看輕了吾,以為憑你一人便足夠?」

莫前塵話一出口,氣氛頓時尷尬起來。梁皇無忌面對如此直接了當的話語,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反應,兩人只能相對無語。

「二師弟,你誤會了……」梁皇無忌打破沉默,正欲解釋,卻被莫前塵打斷。

「夜深了,大師兄還是早些休息吧!吾先回房了。」說完,莫前塵像在逃避什麼似的,匆匆離開,留下錯愕的梁皇無忌。

莫前塵快步回到自己房內以後,立刻渾身無力地倒在床上,他用手摀著臉,張大嘴無聲地吶喊,簡直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自己難道是多喝了幾杯酒就開始胡言亂語嗎?怎麼可以對大師兄說出如此無禮的話!就算那人的言論再怎麼令自己不快,也不能衝動地直說啊!這叫他日後如何面對大師兄啊?

他思來想去,仍是沒有結論,但話既已說出口,日後也只能見招拆招吧!今日實在疲憊,莫前塵簡單地沐浴更衣,點上緩和心神的薰香後,便沉沉睡去。

*   *   *  

自中秋那夜的談話後,莫前塵與梁皇無忌之間便多了幾分尷尬,不是莫前塵異常沉默,就是梁皇無忌時常欲言又止。這樣的情況,自然馬上便被靈尊察覺。

這一日師徒兩人在書房內研究術法時,靈尊忽然問道:「無忌,你與莫前塵之間發生何事了?」

「……竟被靈尊發覺了。」梁皇無忌苦笑道,便將那夜發生之事娓娓道來。

靈尊聽完,馬上呵呵一笑:「這個莫前塵不愧是吾的徒弟,竟然與吾的想法不謀而合!」

「靈尊,吾並非自大,但自一開始,吾便不希望有人入靈界,背負著這樣沉重的責任。」

「傻無忌,就算你在術法武功之上有卓越的表現,但人情世故,你還要多多學習。莫前塵在戰亂中失去家人,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他早已是靈界的一員,而他也視靈界為家。可是你這樣說,豈不是將他排斥在外?也難怪他會這麼生氣了。」

梁皇無忌一聽,心想:竟在無意中刺傷了他,原來自己讓他有了被排斥的感覺嗎?「吾並非此意,吾想保護他,就像想保護靈尊與愛靈靈一樣。」

「唉,無忌,吾不希望你將自己逼得太緊。」靈尊拍拍梁皇無忌的肩,不禁暗自嘆息:梁皇無忌仍對靈界心存愧疚,這樣的心結不知何時才能化解?

也許,梁皇無忌的身邊需要一個可以與他一同分擔,時時提醒他不可太過逞強的人。而心思細膩、直言不諱的莫前塵,想來便是最適合的人選了。

又與靈尊談了片刻後,梁皇無忌離開書房,沉思片刻,便邁步前往莫前塵的房間。這樣的氣氛實在太怪異了,讓他十分不習慣,既然知道二師弟在意的是什麼,那不如速戰速決,盡快慎重地向他道歉吧。

扣扣扣!梁皇無忌敲了敲房門,揚聲道:「二師弟,是吾,你在房內吧?」

只聽見門內傳來腳步聲,房門慢慢被打開。莫前塵並未束髮,淡紫色的髮絲隨意地披散在背後,身上的衣衫有些皺巴巴的,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大師兄,有事嗎?」

「抱歉,你正在午睡嗎?」梁皇無忌心中默默感嘆自己來得不是時候。

無妨,吾也該起來了。大師兄,先入內再談吧。」莫前塵轉過身,背對著梁皇無忌暗自打了好大一個哈欠。

梁皇無忌隨後跟進,這是他第一次進入莫前塵的臥室,房內除了幾本書之外,沒有多餘的擺飾,顯得素雅清靜。自從進入以後,他便隱約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平時偶爾會在莫前塵身上聞到的香味。這股清淡雅致的香氣,讓他原本忐忑的心變得平靜許多。

「大師兄,請坐。」莫前塵將茶遞給梁皇無忌,「其實吾也正打算去找你。那日的事情,是吾講話太過不知分寸,還請大師兄見諒。」

沒想到莫前塵竟率先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梁皇無忌無奈地搖頭輕笑,這個二師弟真是快人快語。

「此事吾亦有錯,吾並未將話說清楚。那日吾並非否定你不是靈界的人,吾將你、靈尊與愛靈靈視為家人,所以希望你不要對魔世封印感到負擔,這是梁皇一人的責任。」

莫前塵一聽,忍不住暗自翻了個白眼。「大師兄,你有你守護靈界的決心與原因,莫前塵也有,什麼一人不一人,非是你說了算,請你不用替吾決定這些!」

「這……」梁皇無忌才說第一個字,便被莫前塵搶白:「並非什麼事情都要由你來擔,你沒那麼大的本事!也許吾力量薄弱,但吾想保護靈界的心情,是與大師兄一樣的!」

梁皇無忌聽著莫前塵鏗鏘有力的話語,不禁有些呆了。過去在弱肉強食的魔世,又有誰會對彼此真心付出?不過充滿了爭權鬥利。但在靈界,靈尊、愛靈靈真心地接納他,在在令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而眼前這名身形薄弱的少年,即使用詞直接,他卻感受到了對方未說出口的關懷。

沉默了良久,梁皇無忌淡淡一笑,說:「二師弟,多謝你。」

「啊?」聽到梁皇無忌突然言謝,他嘴巴微張,有些傻住。他做了什麼需要道謝的事嗎?

梁皇無忌見向來淡漠的他露出如此不設防的神態,不禁啞然失笑。「你休息吧,吾不打擾你了。」

莫前塵看著梁皇無忌的背影,撓撓頭,心中實在對他那句道謝感到萬般不解。還是魔的想法比較奇特?算了,瞎猜無益,至少和大師兄把話說開了。

也不知怎地,愛靈靈這丫頭今日居然沒來煩他,用午膳時看上去也沒什麼精神,令他不禁有些擔心,還是過去看看吧。

思及此,莫前塵起身整裝,準備去叫醒她。他來到愛靈靈房外,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只見她躺在床上,他問:「愛靈靈,你還在睡嗎?」

「嗯……二師兄,我的頭好像越來越痛了。」愛靈靈整張臉都疼得皺了起來,原本清脆悅耳的嗓音,也變得十分沙啞低沉。

莫前塵坐到床邊,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好像有點發燒,一定是你昨日貪玩,衣裳也不多加一件,才會染了風寒。」

「嗚嗚,我喉嚨好痛,脖子也好痛,全身上下都好痛啦!」愛靈靈忍不住賴到莫前塵大腿上輕輕啜泣。

莫前塵見她如此難受,心裡也十分不捨,他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哄她,「好了好了,乖乖喝藥,病好了就不痛了。」

「好苦!愛靈靈不想吃藥!」一聽到要喝那又黑又苦的藥,愛靈靈眼淚馬上流下來。

「不可任性!不吃藥,病哪會好?二師兄這就去請大夫,你先休息。」莫前塵把愛靈靈移到床上,正要離開床邊,卻被她抓住了衣角。

「不要不要!愛靈靈不要看醫生啦!」她睜大了的眼,裝出一副可憐模樣耍賴著。

「唉,先休息吧!吾會去請大師兄來看你。」見她對吃藥反應如此劇烈,莫前塵不禁好氣又好笑。他抽回自己的衣服,走了出去。

*   *   *  

傍晚時分,莫前塵端著剛煎好的藥來到愛靈靈的房間,一入門就看見愛靈靈整個人賴在梁皇無忌的懷裡,而他不時用手輕拍她,低聲安撫著,臉上盡是擔憂之情。

「愛靈靈,喝藥了!」莫前塵端著藥走到床邊,梁皇無忌便將愛靈靈扶起來。

「大師兄,可不可以不要喝?愛靈靈怕苦。」愛靈靈張開水汪汪的大眼,一臉委屈地說。

「不可以。」梁皇無忌與莫前塵異口同聲。

「嗚嗚,那等我病好了,我要吃很多很多甜食!」

莫前塵無奈地笑道:「當然可以,而且二師兄有幫你買冰糖葫蘆,等下喝完藥就可以吃了。」

一聽到冰糖葫蘆,愛靈靈馬上笑逐顏開:「冰糖葫蘆耶!是平時二師兄怕我吃多了牙疼,總不許我多吃的冰糖葫蘆耶!」

梁皇無忌淡淡一笑,輕輕捏了捏愛靈靈柔嫩的臉頰,「二師兄是為你好。」

愛靈靈乖乖服藥後,兩人又陪她多說了一會兒話,便走出房間,讓她好好休息。

「這丫頭也真是,下午告訴她得喝藥就和吾抗議,晚上一聽到有冰糖葫蘆就乖乖吃藥,真是個貪吃鬼!」莫前塵捶捶肩,小聲嘀咕。

「不是因為有得吃,是因為吾在場。平時吾與靈尊比較忙碌,愛靈靈真是多虧有你照顧了。雖然小孩子總是調皮一些,但她若鬧脾氣鬧過頭,你儘管告知吾,讓吾來教訓她。」

自從愛靈靈還小時犯了錯,被他狠狠地教訓過一次以後,從此她便對梁皇無忌又敬又愛。梁皇無忌雖然平時也很疼愛她,但他不會過分寵溺,他不希望將愛靈靈教導成一個蠻橫無禮的女孩子。

「她還是很知道分寸的。夜深了,大師兄你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吧。」

「你也同樣,今日辛苦你了。」

兩人告別對方之後,便回到自己房內。

過了幾天,愛靈靈的風寒痊癒之後,又回復成那活蹦亂跳的模樣。但這一日用早膳時,靈尊三人皆已入座,卻不見莫前塵來用膳。

「咦?二師弟呢?」梁皇無忌疑惑地問道,二師弟平時總是最早起床,怎麼今日卻不見人影?

「哈哈,二師兄一定是睡過頭了!」

梁皇無忌起身,準備去看看莫前塵。「靈尊,你們先吃吧,吾去叫醒二師弟。」

他站在莫前塵的房門之外,敲了門卻不見莫前塵來應門,心中更是擔心。「二師弟,抱歉,吾自己進去了。」

梁皇無忌走到莫前塵的床邊,只見他清秀的臉上滿是熱汗,細眉緊緊皺著,好似睡得十分不安穩。他拍了拍莫前塵的肩頭,輕聲低喚:「二師弟?你哪裡不舒服嗎?」

莫前塵勉強睜開雙眼,便見到大師兄金色的眼眸中滿是關心之情。「大師兄……現在什麼時辰了?」他現在感到全身無力,筋骨酸痛。

「卯時。你也染了風寒?」梁皇無忌把手放在莫前塵的額頭上,「似乎發燒了。」

「一定是被靈靈傳染了。」可惡的丫頭!

*   *   *  

時值正午,烈日高照,梁皇無忌小心翼翼地端著飯菜以及剛煎好的藥踏出廚房,朝著莫前塵的房間走去。

靈界除了他們四人以外,其餘幾名下僕皆是從事一些粗活勞役,並無多餘的人力,因此照顧臥病在床的莫前塵,就變成了梁皇無忌的任務。

也許莫前塵是因為過去曾流落街頭而留下病根,這次的風寒竟比愛靈靈嚴重許多,休養了兩三日,身體仍是虛弱。

梁皇無忌思量著:二師弟還是太瘦了,看來日後該針對二師弟的基本功多下一些功夫。只有多加鍛鍊,才能增強體力,擁有健康的身體。

正當梁皇無忌想得入神之際,一條粉白的身影突然從一旁的草叢蹦了出來,擋住他的去路。

「愛靈靈,何事?」

身高只到梁皇無忌腰際的愛靈靈,雙手背在後面,張著靈動的雙眼抬頭望向高大的他,道:「大師兄,二師兄的病還沒好嗎?靈靈想找二師兄玩啊!」

梁皇無忌輕輕一笑,他蹲下身與愛靈靈平視,空出一隻手摸摸她的頭,「二師弟還是很不舒服,所以你要乖乖的,不可打擾二師弟休息,明白嗎?」

愛靈靈嘟著嘴,「不公平!只有大師兄可以進去二師兄房裡,愛靈靈也想像二師兄照顧我一樣,幫忙照顧二師兄啊!」

「你大病初瘉,二師弟怕又傳染給你,才不許你進入。靈靈乖,自己去玩,讓二師弟好好養病,這樣他才能趕快好起來。」

愛靈靈其實心裡隱約也對自己將風寒傳染給莫前塵的是感到些許愧疚,她知道該讓他靜養,只是這幾日大師兄和二師兄都沒空陪她,簡直快讓她悶壞了。

「好吧,那……」她將一直藏在背後的東西宛如現寶一樣拿了出來,燦爛地笑道:「大師兄!這支冰糖葫蘆,是早上求靈尊帶我去買的,我特地多買了一支要給二師兄,請你幫我拿給他,這樣吃完藥就不會苦了!」

聞言,梁皇無忌差點沒笑了出來,他強壓下笑意,故作鎮定地道:「二師弟又不是你,不怕吃藥的。」他站起身,拍了拍靈靈的頭,「但是二師弟如果知道你這麼關心他,一定很開心。來,交給吾吧。」

*   *   *  

莫前塵這幾日染了風寒,全身無力,總是醒少睡多。他在模模糊糊之中,感覺到一隻帶著薄繭的掌心貼上了他的額頭。一張開眼睛,便對上了一雙金色的眼眸,耀眼而神秘的眸色令剛睡醒的他不禁看得恍惚。

「大師兄……」莫前塵張口發出了因病而沙啞的嗓音,倒有幾分像梁皇無忌,他自嘲地想。

「嗯。二師弟,你覺得如何?」梁皇無忌一邊說,一邊扶著莫前塵坐起身。

「還是那樣,頭暈目眩、使不上力。」

「先用膳吧。」梁皇無忌將剛煮好的稀飯端到床邊,先舀了一匙,將它吹涼以後,再凑到莫前塵嘴邊。

莫前塵伸出手,欲接過碗,「讓吾自己來吧……」

「你忘了手上的燙傷嗎?」

莫前塵聞言,只好張開嘴巴,默默嚥下梁皇無忌一口一口餵給他的粥。就在他第一次不慎打翻了碗而燙傷手臂之後,大師兄便堅持他手上有傷,要親自餵他。

他感覺雙頰一片火辣,眼珠骨溜溜地四處打量,就是不敢看向梁皇無忌。就算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但這幾日以來,每到用膳時刻都要如孩童一般受大師兄照顧,實在令他尷尬不已。

莫前塵看著梁皇無忌專注地幫他將粥吹涼,不禁歉然道:「大師兄,這幾日真是麻煩你了。」

「無妨之事。」

梁皇無忌一口一口,極有耐心地將整碗的粥都餵了莫前塵後,便自懷中拿出手巾,欲擦去他嘴角的殘渣。

莫前塵按住梁皇無忌的手,一臉赧然地說:「大師兄,這就不用麻煩你了……」

梁皇無忌一愣,隨即察覺自己的舉動似乎太過親暱了些。「抱歉,吾倒將你當成愛靈靈在照顧了。」

莫前塵的臉頰因此更加酡紅,「大師兄,吾該吃藥了,勞煩你將藥端來。」

待餵完藥,梁皇無忌便拿出冰糖葫蘆,遞給莫前塵。「愛靈靈說怕你吃藥會苦,所以特別將最愛的冰糖葫蘆留了一支給你。」

「哼,這個愛靈靈,吾又不是她,哪會怕苦藥?」莫前塵雖然嘴巴上這麼叨唸著,卻仍將冰糖葫蘆接過來,即使冷言冷語也掩飾不了他嘴角的笑意。總算沒白疼這丫頭!

粱皇無忌餵完藥離開房內以後,莫前塵躺在床上,不知不覺便又沉沉睡去。待他睜開眼睛之時,天色已暗下來。

睡了一下午,覺得人又精神了幾分。莫前塵起身打開窗子,點上慣用的薰香,想將一屋子的藥味散去。

此時房門傳來敲門聲後,便被推了開來。梁皇無忌端著晩膳走進來,他見莫前塵已醒,笑道:「看來你已經好多了,先用膳吧。」

莫前塵坐到茶几旁,道:「大師兄,吾體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讓吾自己用膳吧。」

「你手上還有傷。」梁皇無忌逕自吹涼了粥,將湯匙湊近莫前塵嘴邊。他心裡暗笑,每到此時,莫前塵便要說上一樣的話,不過也都被他用同樣的理由帶過。

莫前塵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又是這句話!「那待會吾自己隨便把身體擦一擦就好,不能繼續勞煩你了。」

梁皇無忌搖搖頭,「你的傷口不能碰到水。」

算了,反正莫前塵也只是問問而已。早在前幾日他病得全身虛軟無力,只能任梁皇無忌擺佈之後,這一切就難再改變了。

沒想到自己實在低估梁皇無忌的責任感,不過是因為第一日他堅持要自己喝粥,卻不小心打翻碗、燙傷手腕,大師兄便一直覺得自己沒照顧好他,這幾日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簡直把他當成另一個愛靈靈了。

就算到了現在,莫前塵只要回想起梁皇無忌幫他沐浴之事,就忍不住想要躺回床上繼續昏睡,實在太難為情了。

那日梁皇無忌先交代下僕在莫前塵房內備好浴桶與熱水,他試了下水溫,覺得似乎燙了些,便又加些冷水進去。

他走到床邊,將仍在昏睡的莫前塵自床上扶起。「二師弟,你全身都是汗,先沐浴吧。」

莫前塵恍惚之際,也沒聽清楚梁皇無忌的話,便隨口應道:「……嗯。」

梁皇無忌除去莫前塵的裡衣之後,便將他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入浴桶之中。他仔細搓揉莫前塵那一頭淡紫色的長髮,並輕輕地按摩著他的頭皮。

此時,原本頭腦一片混沌的莫前塵,因熱水消除了疲勞,整個人清醒許多,這才驚覺自己處在什麼樣的情況之下。「大師兄,你……你在做什麼?」

「別亂動,小心傷口碰到水。」梁皇無忌將他的頭髮洗淨之後,轉身取來白布,將他的髮擦乾。

莫前塵背對著梁皇無忌,感受到男子厚實的大掌不時撫過他的頸間,宛若有股電流自他的指間傳來,令他的身子一陣輕顫。

就算同是男子,但莫前塵從未與外人有過如此親密的舉動,不禁漲紅了臉,赧然道:「大師兄,怎可這樣麻煩你?吾自己來就可以了。」

梁皇無忌以低沉的嗓音慎重地說:「二師弟,你病體未癒,手的傷口也不能碰水。你是梁皇的家人,吾照顧你是應該的,不必介懷。」

聞言,莫前塵只好閉上雙眼,努力忽視梁皇無忌的存在。畢竟光說幾句話就讓莫前塵覺得疲累,此時實在無力抵抗,便由他去了。

梁皇無忌將他的長髮擦乾以後,又拿著白巾輕輕地在他的胸口、背部來回搓洗。他看著莫前塵單薄的身形,不禁皺起眉頭,「二師弟,你太瘦了,必須多吃一些。」

感覺到梁皇無忌的手緩緩向下腹移去,莫前塵此時再難故作鎮定,他用另一隻未受傷的手阻止梁皇無忌,微微回過頭,「大師兄,剩下的就不用了。」

「好吧。」心知莫前塵的困窘不安,梁皇無忌也不堅持,他將莫前塵自浴桶抱了出來,擦乾他身上的水珠,爲他換上乾淨的衣裳之後,便又把他抱回床上。

期間莫前塵低頭,死命地閉著眼睛,待一回到床上,他便用被子捂住臉,欲掩飾那酡紅不已的雙頰。

也因此莫前塵並未發覺梁皇無忌嘴角的笑意,以及金眸中的溫柔。「二師弟,早些歇息吧,吾明日再來看你。」

一直等到梁皇無忌離開以後,莫前塵這才拉下快將自己悶死的被子。由於沐浴舒緩了病痛帶來不適,過不久莫前塵便又再度沉沉睡去。

*   *   *  

自莫前塵病好以後,便恢復了往常的生活。莫前塵心中雖然對大師兄這幾日來的照顧感懷在心,但只要想到病中兩人太過親密的舉動,又不由得彆扭起來。

在他面對梁皇無忌之時,總是有幾分尷尬。倒是梁皇無忌一如往常,讓莫前塵不禁覺得自己是否太過小家子氣了?也許這根本沒什麼,換成其他人,大師兄也會這般細心照料吧。

這一日,莫前塵欲到山下的市集為靈界眾人添置一些鞋襪、衣物,請示過靈尊之後,便一人步出了靈界。

這半年多的時間內,莫前塵在靈尊的教導之下,不但術法精進不少,也學了一些較為粗淺的武功,身體比以往健壯許多。因此自靈界到山下的路程,常人須花上二個多時辰,莫前塵只用了一半的時間便到達了。

莫前塵走在熱鬧的市集中,已習慣靈界的清幽,讓他對此時的人聲鼎沸起了幾分不自在。他快步走向布莊,買了一些現成的衣物,又請掌櫃做幾件愛靈靈的衣服,吩咐過兩日再來取之後,便走出布莊。

還有什麼需要一併帶回的嗎?莫前塵暗自思量著。愛靈靈前幾日才吃過糖葫蘆,為了她的牙,還是別再買給她的好。這糕點靈尊誇過滋味不錯,買一盒回去好了。嗯?大師兄似乎喜歡普洱茶的香氣,也買一些吧。

不知不覺手上的物品愈來愈多,心想差不多了,莫前塵便離開市集。行至半路,天空飄來幾片烏雲,天氣也漸漸變得悶熱起來。

聽著遠方傳來陣陣雷聲,天空開始落下幾滴雨水,莫前塵擔心下起大雨,立刻加快腳步。不料雨珠越落越快,霎時下起傾盆大雨,片刻間莫前塵全身便已溼透。

罷了,反正也已成落湯雞,此時再找地方避雨也沒意義,不如快快回靈界吧。莫前塵小心翼翼地用身體護住剛買來的物品,提氣運功向山上奔去。

就在莫前塵的視線被雨水模糊之際,隱隱約約看見小徑上出現了一道持傘的深紫色人影,那人走在一片大雨滂沱之中,快步朝他走來。

梁皇無忌見到全身溼透的莫前塵後,立刻上前將對方納入手中那把傘的範圍之內,並將手上另一把傘遞給他。「二師弟,抱歉,吾來遲了。」

莫前塵見梁皇無忌特地冒著大雨出來為他送傘,甚至將傘全往他那邊湊,毫不在乎自己也會被雨打濕,心裡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

他空出一隻手,將傘輕輕往大師兄那邊推過去,「大師兄,你真傻,何必特地為吾送傘呢?反正吾全身已溼透,撐不撐傘也沒差別,你還是小心自己吧。」

「你大病出癒,若再染風寒可怎麼辦?」梁皇無忌見二師弟全身濕漉漉的,冷得嘴唇發白,當下立刻拉起他的手,為他渡氣。

莫前塵隨即感受到一股暖流自兩人交疊的手傳來,原本冷得不住顫抖的身軀也溫暖許多。「勞你虛耗真氣,多謝。」

感覺莫前塵不再發抖,梁皇無忌便放開了他的手。他見莫前塵髮絲略顯凌亂,順手為他撥攏。

在梁皇無忌的手指微微碰到他的臉頰時,莫前塵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半拍。他抬頭望向梁皇無忌英氣十足的側面,不禁看得出神。

梁皇無忌接過莫前塵手上的物品,道:「快回靈界沐浴更衣,喝些薑湯驅寒吧。」

「……嗯。」

就在一人一傘,往靈界走去之時,雨勢慢慢轉小,逐漸停了,太陽也出來露面。

「為何吾竟然剛好遇上這雨下得最大的時候?」這場傾盆大雨前後也不過下了一炷香的時間,讓莫前塵不禁有股被戲耍的無奈感。  

梁皇無忌聽到身邊那人的嘀咕,不由得輕笑,他指向天際,道:「也許是為了讓吾等一同欣賞那道彩虹吧。」

聞言,莫前塵淡淡一笑。雨過天晴嗎?是啊,縱然他經歷家破人亡,但如今在靈界的生活是這樣的平靜,讓他逐漸忘了那動亂的過去,生命中也再次擁有值得珍惜的事物……思及此,他由衷感謝上蒼賜他新生。

              *   *

莫前塵入靈界已有一年多,這段時間內靈尊曾到中原雲遊一段時日,靈界便暫由梁皇無忌代理。

靈尊不在時,莫前塵的武功、術法皆是梁皇無忌親自教導。大師兄雖然平時溫和隨性,但在訓練他之時,卻是意外地嚴厲。當中辛苦自是不在話下,但他明白大師兄是為了他好,也努力要求自己更加精進。

今日收到靈尊回轉的消息之後,靈界上下都十分開心。莫前塵吩咐人做了幾道靈尊愛吃的菜,準備為靈尊接風洗塵。

在飯廳內,莫前塵忙著擺筷放碗,而愛靈靈則在一旁團團轉,趁他不注意時伸出手要偷吃桌上的菜。

莫前塵餘光一瞥,拍了下愛靈靈的手,佯裝生氣道:「吃飯之前要先洗手!而且必須等到靈尊回來,眾人再一同用膳。」

愛靈靈吐了吐舌頭,拉著莫前塵的手,一臉無辜道:「愛靈靈很餓嘛!」

「胡說,半個時辰之前,分明才剛吃過白糖糕。」梁皇無忌不知何時來到飯廳,手上還提著一罈酒。他臉上帶著笑意,輕輕戳破愛靈靈的謊言。

「真是貪吃!晚上牙疼了你就知道。」莫前塵聞言,食指微曲,往愛靈靈的額頭輕輕敲了一下。

此時,梁皇無忌感應到一股熟悉的靈氣,笑道:「靈尊回來了。」

莫前塵還沒回過神來,便聽到一個久違的聲音:「無忌,看來你對靈氣的感應越發敏銳了。」

一身風塵僕僕的靈尊走了進來,見到眾人皆在,雖然臉上仍掛著疲憊,卻仍帶著笑容。

愛靈靈一看到靈尊,便開心地跑上前抱住他的腰,道:「祖父,你終於回來了!」

「靈靈,這段時間之內,可有乖乖聽大師兄和二師兄的話?」靈尊摸摸愛靈靈的頭,言詞間滿是關愛。

「有啊有啊!所以下一次也帶愛靈靈一同去嘛!」

梁皇無忌在一旁淡淡道:「帶你去,正事就都不用辦了。」

莫前塵見靈尊的身邊還跟著一個眉頭深鎖的藍髮少年,年紀看上去和他差不多。「靈尊,這位是……?」

「哈哈,吾差一點忘記為你們介紹,他叫歎悲歡,是吾新收的徒弟。歎悲歡,這是大師兄梁皇無忌、二師兄莫前塵,以及吾的孫女愛靈靈。」

歎悲歡拱手作揖,「見過大師兄、二師兄。」他彎下腰,對著一臉好奇的愛靈靈道:「愛靈靈,你好。」

於是靈界成員又添了一名,莫前塵馬上再取來一副碗筷。眾人也紛紛入席,聽著靈尊一路上的所見所聞。

「現今中原與苗疆之間的衝突越發劇烈,尤以史艷文與藏鏡人各自為首,兩人皆是不世英雄……」靈尊舉杯,喫了一口,又接著道:「不論中苗,皆有許多災民流離失所,令吾於心不忍。戰火瀰漫,受苦的永遠是無辜的老百姓。」

在場眾人都聽出了靈尊內心的悲傷與憐憫,不禁放下手中的箸,靜靜聽靈尊說話。

「就算靈界保持中立,與中苗皆無交情,但吾等既然衣食無虞,何妨付出一己之力,為災民盡心盡力?」

莫前塵問道:「靈尊希望怎麼做?」

「吾希望用一個假身分去發送糧食,救濟災民。雖然靈界能力有限,救不了所有的人,但也不能對蒼生之苦視若無睹。」靈尊說道,言詞之中充滿了悲天憫人之情。

「靈尊此意甚好,那吾即刻著手進行,務必將賑糧順利送至災民手中。」梁皇無忌說。

「無忌,你不能去。你體內的封印乃是七年一期,如今離再施法的日子只餘半月,若無靈氣滋養,吾擔心你的魔氣會壓抑不住。」

當時梁皇無忌受靈尊感化,自願封閉體內魔性。但這個封印每過七年就需要再次注入靈氣,以制橫魔性,所以靈尊才有此顧慮。

聞靈尊此言,莫前塵道:「那賑災之事就交由吾去吧,吾定不負靈尊所託。」

「由你一人怕是不夠,中原方面就交你;而歎悲歡是出自交趾一帶的中原人,對於中苗情勢比較熟悉,交趾這邊就由你去。」

事情既已說定,眾人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梁莫二人說了幾件靈尊不在時發生的趣事,愛靈靈的童言童語也不斷逗笑眾人,又恢復先前愉快的氣氛。

              *   *

用完晚膳以後,眾人又閒聊了幾句,便各自回房休息。莫前塵領著新入門的歎悲歡到一處客房內,一路上還隨口說了些靈界的瑣事。

莫前塵推開了久無人跡的客房,回頭看向歎悲歡,歉然道:「三師弟,真是抱歉,靈尊突然帶你回來,吾只能匆匆遣人清掃客房。以後你便住在這間房內,若有什麼需要的物品,請你記在紙上,吾改日再為你準備。」

歎悲歡搖搖頭,道:「二師兄,是吾勞煩你了。如今能有一個棲身之所,是吾的幸運。」

「三師弟,看來你以前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嗯,吾原本是住在交趾一帶的中原人,後來因為苗軍攻入,戰亂中妻女俱亡,而吾僥倖遇上靈尊,得他收容,便拜他為師了。」

雖然歎悲歡說得平淡,但莫前塵仍然聽出他的悲傷之情。他拍拍歎悲歡的肩膀,道:「吾也差不多。如今你與吾已是師兄弟,自當互相照顧,如有需要,但說無妨。」

「是,二師兄。夜深了,你先歇息吧。」

自靈尊提起賑災一事之後,這幾日眾人便忙於調集物資,並連絡中原與靈界有交情的派門一同出力。

待靈尊確認任何細節皆已準備妥善以後,明日便是莫前塵與歎悲歡啟程的日子。

「這一路上,唯恐宵小覬覦,吾已與中原方面交涉好,一同護送賑糧。此行艱難凶險,你們二人務必小心行事。」靈尊交代。

梁皇無忌本在一旁默默聽著,此時卻又開口:「靈尊,其實吾也可同行,只要及時趕回便可。」

「大師兄,你的封印需要靈氣護持,沒事還是別隨意離開靈界的好,此事就交由吾與三師弟吧!」莫前塵雖心知對方的擔憂,卻也不願見大師兄因此有所閃失。

聞言,梁皇無忌一臉若有所思地望著莫前塵,他靜靜聽著三人討論,不再發話。

到了第二日,莫前塵拜別靈尊之後,便踏上了旅途。

在與安排好的人馬會合之後,莫前塵一行人沿著事先規劃好的路線,每到一個村鎮便將糧食發送下去。

今夜投宿在客棧中的莫前塵,想起白日災民臉上那喜悅滿足的笑顏,雖因幫助他人而感到充實,心情卻也不由得沉重起來。

就如同過去的自己一樣,那些因戰亂而陷入困境的災民,要的其實只是安定的生活罷了。在戰爭中,不論贏的是哪一方,受苦的永遠是無辜的百姓啊!

『二師弟……睡了嗎?』

正當莫前塵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之際,忽然覺得似乎聽見梁皇無忌的聲音。他皺了皺眉頭,自己怎麼突然以為那人在叫他?

『二師弟,是吾,梁皇無忌。』

腦海再次傳來那人的聲音,證實了並非錯覺,莫前塵坐起身東張西望,巡視著房內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大師兄?你在哪裡?」

『吾在靈界,吾是以識言天耳與你交談。』

識言天耳?「但吾記得,識言天耳有使用範圍的限制啊。」莫前塵困惑地問道。

『對吾,無。』

簡單的三個字,卻展現了梁皇無忌對於術法能為的自信。即使莫前塵見不到他的表情,但完全能想像大師兄此時定是一臉信心滿滿吧。他苦笑道:「你真是胡來。」

『放心,吾在靈界不會有事。倒是你,一路上還好吧?』

「雖有人想搶糧,但還不是對手!尚有其他人在,大師兄你不必擔心。」雖然仍不認同梁皇無忌的做法,但見他不惜虛耗靈氣,也要以識言天耳與自己聯絡,令莫前塵忍不住感到窩心。

『嗯,靈界也一切安好,不必掛懷。事情辦完就趕緊回來吧,愛靈靈她……很想你。』梁皇無忌雖然說得淡定,但最後一句話聽來卻十分可疑,令莫前塵不禁暗笑起來。

「替吾轉告靈靈,吾會帶甜食給她。大師兄,時候不早了,你休息吧。」

「你也早點歇息。吾已在你身上留下了靈氣,如有要事,你可用識言天耳聯繫吾,明白嗎?」

莫前塵感受到了那人話語中的關懷擔憂,忍不住輕輕一笑,「你真是囉唆,快睡吧!」

              *   *

過了數日,終於將所有糧食分發下去,莫前塵向其他人道謝之後,便隻身趕回靈界,路上還不忘為愛靈靈買點桂花糕解饞。

方踏入靈界,便見到梁皇無忌站在門口等他,莫前塵輕輕一笑,道:「大師兄,吾回來了。」

梁皇無忌走上前,將莫前塵的行囊拿了過來。「一路上還好吧?」

兩人一邊交談,一邊走入內。原本無聊到蹲在地上觀察螞蟻的愛靈靈,遠遠聽見了兩人的聲音,立刻飛奔過來,興奮地抱住莫前塵的腰,「二師兄你終於回來了,靈靈好想你啊!」

莫前塵捏捏愛靈靈的臉頰,打趣道:「唉呀,臉又變圓了,這陣子是否沒乖乖練功?看來這些桂花糕還是別吃得好!」

愛靈靈捧著自己臉頰,滿臉不可置信。「哪有!」

「嗯,經你這樣一說,吾才發現她臉真的圓潤不少,看來是訓練得不夠。」梁皇無忌故作正經道。

聞言,愛靈靈當然不依,馬上抗議起來。三人笑鬧了一會兒,莫前塵突然想起很久沒有歎悲歡的消息,問道:「三師弟回來了嗎?」

「三師弟有派人捎來一封信,說再過二日便回。」

但眾人均未料到,過幾日後回來的,卻不只歎悲歡一人。

              *   *

書房內,靈尊、梁皇無忌與莫前塵驚訝地看著歎悲歡抱著一個嬰兒,此情此景,四人一時無語。

「吾路經交趾一帶時,忽然聽到一陣嬰兒哭聲,尋聲而去,便看到此娃兒被拋棄在石頭堆中,身上除了一支石笛與左臂上的火焰記號之外,什麼信息也沒有。」歎悲歡吞了吞口水,忐忑不安地接著說:「……吾無奈之下,只好先將人帶回靈界。」

歎悲歡撿到她時,不由得碰了碰她柔嫩的臉頰,而她立刻握住自己的手指,格格的笑著。那天真可愛的模樣不禁令他想起自己早夭的女兒,黯然神傷之餘,也引發惻隱之心,促使他將人帶回靈界。

聽完歎悲歡的解釋,梁皇無忌問道:「為何你不留些銀兩,將孩子交給普通人家照顧?」

「吾問過了,但是如今世道不好,很多人連自己的孩子都養不活了,哪有人願意扶養這個孤兒呢?」

靈尊問道:「歎悲歡,你是擔心這個娃兒再次被人拋棄,才會把她帶回靈界嗎?」

「是。靈尊,吾與這個孩子有緣,是否可以收她為義女,將她扶養成人?」

梁皇無忌不贊同地說:「為了阻止魔世出現,也許將來有一日靈界會成為戰場。若讓此兒在沒得選擇的情況之下踏入江湖,對她而言是一種殘酷。吾還是認為交給普通人扶養,平安長大,才是幸福。」

靈尊聽了兩人的話,沉思許久。他見莫前塵從頭到尾都沒開口,便問他:「莫前塵,你的想法呢?」

「嗄?」突然被靈尊點名,令莫前塵有些反應不過來,但他仍說出自己的想法:「吾認為扶養她不代表讓她踏入江湖。吾等可以別教她武功,讓她在成人之時,選擇要繼續留下,還是離開靈界。不論好壞,都是她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聽完莫前塵的話,靈尊備感贊同,「嗯,吾也不忍心將一個嬰兒棄之不理,既然歎悲歡願意收她為義女,那就好好照顧她,待她長大成人,有了判斷能力時,再來選擇吧。」

「多謝靈尊。」歎悲歡抱著女嬰向靈尊鞠躬道謝。

見靈尊下了決定,梁皇無忌也不再堅持。「三師弟,既然你是她的義父,就為她取名吧。」

聞言,歎悲歡思考片刻後,道:「吾想取名為憶無心,因為她有一對不知名又無心的父母,生下她卻不養她,吾想提醒她:既無心,便無緣,無緣續,就不需要再追究緣起了。」

              *   *

時光匆匆,過了三、四年,憶無心在歎悲歡的扶養之下,漸漸長成一個可愛的娃兒。以一名孩童來說,憶無心實在乖巧過了頭,至少和愛靈靈比起來的確如此。自她還在襁褓中時,便鮮少哭鬧,又時常笑臉迎人,讓靈界眾人都真心喜歡上這個女孩。

時值中午,眾人正在用膳,歎悲歡抱著年幼的憶無心,一口一口地餵著她吃飯。

但歎悲歡因為早上練武時手臂有些拉傷,梁皇無忌見他行動不似平時俐落,便接過飯碗,道:「三師弟,讓吾來吧。無心,來大師兄這邊坐。」

「大師兄,多謝你。」聞言,歎悲歡不好意思地說。「無心,過去吧。」

憶無心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梁皇無忌,然後笨拙地爬上他的大腿。

原本正埋頭猛吃的愛靈靈見狀,馬上不依地說:「愛靈靈也想被大師兄餵啊!」

莫前塵用食指輕輕敲了下她的額頭,笑道:「都這麼大了還要人餵,也不害臊!」他拍拍自己的大腿,對愛靈靈說:「別吃醋了,過來讓二師兄抱一下如何?」

愛靈靈歡呼一聲,馬上坐了上去,享受莫前塵的疼愛。

「大師兄?」原本靜靜張嘴讓梁皇無忌餵食的憶無心,忽然歪著頭,口齒不清地說:「為什麼你也想被二師兄抱一下呢?」

憶無心的話一出,在場眾人皆是一愣,錯愕地看向梁皇無忌。

「咳、咳,」梁皇無忌雖然面無表情,心中卻暗道不好,怎被無心猜中自己心思?他故作鎮靜,低頭望向懷中的女娃,笑道:「無心,怎會突然這樣講呢?大師兄並未講話啊。」

憶無心眨了眨眼,困惑地道:「但是,無心真的有聽到啊!」

「嗯,也許是你聽錯了。」梁皇無忌摸了摸憶無心的頭,真心希望這丫頭別再繼續說下去了。

歎悲歡見氣氛怪異,忙把憶無心抱了過來,「無心,不可胡說!趕快吃飯,否則靈長待會不讓你出去玩了。」

憶無心委屈地扁起嘴巴,她明明就有聽見大師兄說想給二師兄抱一下嘛!她一臉泫然欲泣,無辜地說:「無心沒有說謊,靈長不要生氣!」

「好好,無心最乖了,哪會說謊呢?」莫前塵邊安撫著憶無心,邊道:「三師弟,小孩子隨口說說,你也別太嚴肅了。」

此事雖然草草帶過,但眾人心中皆存有疑慮:梁皇無忌並未講話,為何憶無心會忽然這樣說?

梁皇無忌也萬分不解,為何自己心中一閃而過的念頭,竟會被憶無心知曉?思來想去也無結論,只能以巧合作結。

後來那頓飯,梁皇無忌實在食不知味,依然十分在意方才之事。在他雲遊之際,隱隱約約聽見莫前塵問了他事情,也沒仔細聽,便隨口應好。

用完膳後,梁皇無忌起身,欲到書房繼續鑽研術法,卻被莫前塵叫住。

莫前塵叉著腰,站在高了他一個頭的梁皇無忌面前,「大師兄!你方才不是答應過吾,要陪吾到山下採買嗎?」見大師兄一臉心不在焉,他有些不滿地說。

「嗄?嗯,是,那走吧。」梁皇無忌不敢說自己毫無印象,只能乖乖跟著莫前塵下山。

他走在莫前塵身後,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疑惑道:二師弟向來都是自己下山採買,為何突然要他同行?

而自己多年來暗藏於心中的情思,卻被憶無心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讓梁皇無忌此時面對莫前塵時,多了幾分的不自在。

就在梁皇無忌心中千回百轉之時,一路上沉默不語、向前直走的莫前塵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讓他差點不小心撞上他。

「怎樣了?」二師弟今日真的不太對勁啊,梁皇無忌暗道。

莫前塵低著頭,淡紫色的髮絲垂落在兩頰,讓梁皇無忌看不清他的表情。「大師兄……」他咕噥了幾句,但梁皇無忌完全沒聽清楚。

「二師弟,你可以再說一次嗎?」

還要再說一次?莫前塵憤憤地抬起頭,兩手緊張地抓住衣擺,滿臉通紅地道:「你想抱吾嗎?」

梁皇無忌面對莫前塵的驚人之語,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連忙解釋道:「你誤會了……」

聞言,莫前塵又羞又窘,立刻打斷他的話,「不想就算了!」

原來等了這麼多年,也是一場空。他緊緊地咬住下唇,轉身就走。一切皆是他自作多情,竟將憶無心的童言童語當真,以為大師兄真的對他有情,因此而暗自竊喜的他真是太愚蠢了!

梁皇無忌呆愣地看著莫前塵離去,那人的背影好似……十分的傷心。他心中一急,立刻追上去,自後方緊緊抱住了他。

「莫前塵……」

梁皇無忌將莫前塵瘦弱的身軀環抱在胸前,忍不住將下巴扺在他的頭上,聞著他身上慣有的淡淡清香,讓他原本急躁不安的心也平靜下來,感受著前所未有的滿足。

莫前塵任由梁皇無忌抱著他,他的體溫在這初春微冷的天裡,逐漸溫暖了自己,一顆心宛若從泥沼飛上了天,莫前塵的嘴角不禁咧得越來越開。

此時此刻,樹林之內四下無人,萬籟俱寂,只有偶爾的鳥鳴風聲傳來,兩人靜靜地感受著彼此的存在,一時無語,享受這一刻的寧靜美好。

良久,梁皇無忌抓著莫前塵的肩頭,將他轉過來面向自己。莫前塵死命地低著頭,他知道此時自己必然面紅耳赤,實在沒臉見大師兄。

梁皇無忌的右手輕輕抓住他的下巴,讓他抬起頭看向自己。他看著莫前塵雙睫微垂,清秀的面孔上一片酡紅,不由得心中一蕩。

他緩緩地將臉貼近了莫前塵,灼熱的氣息不斷吹拂在他的臉上,令他雙頰愈發火燙。梁皇無忌用那富有磁性的嗓音低聲道:「莫前塵……梁皇無忌的心中,一直有你。」

爾後,莫前塵只看見梁皇無忌那俊美的面孔不斷在眼前放大,直到一股濕熱的觸感印在他的唇上,他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那人吻了自己。

他身子一陣虛軟,不由得將全身的重量交給梁皇無忌,而梁皇無忌一手環住他的腰,一手摸著他的後頸,輕輕地啃咬莫前塵的唇,並以舌頭描繪他的唇形。

期間梁皇無忌暗暗觀察莫前塵的反應,見他只是一直呆愣地看著自己,那青澀的反應不禁令他輕笑出聲。他伸出厚實的掌心,蓋在莫前塵的眼上,道:「這種時候,你應該閉上眼睛。」

莫前塵覺得自己的臉簡直紅得滴血,窘困不已。他也學梁皇無忌,抬手捂住那雙充滿了戲謔的金眸,「不准你笑話我。」

聞言,梁皇無忌忍不住又笑了出來,他拉下莫前塵的手,再次將他擁入懷中,安撫似地在他背上輕輕拍著,說:「吾並無此意。」

莫前塵被梁皇無忌緊緊抱在那厚實的胸膛前,頭埋在大師兄的肩頭,感受著背上有節奏的輕撫,原本像快從胸口蹦出的心臟漸漸平復許多。他雙手有些遲疑地舉起又放下,最後還是回抱住梁皇無忌的腰。

過了良久,莫前塵突然想起今日出來的目的。他看向梁皇無忌,但映入眼簾的卻是那人可惡的笑容,令他忍不住害羞地推開梁皇無忌,「走吧,該下山了!」

他抽身欲走,但梁皇無忌拉住了他,修長的手指摸著他的唇,道:「今日怕是去不成了。」

莫前塵一臉困惑,「什麼意思?」

梁皇無忌嘴角微勾,翻掌以術法化出一道水鏡,「你自己看吧。」

莫前塵一看,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水鏡之內,只見自己雙目迷濛,面頰赤紅,嘴唇紅腫不堪,甚至微微滲血。他當下羞得以袖遮面,嗔道:「你……這樣叫吾如何見人!以後不准你這樣子親吾!」

所以,是還可以親的意思嗎?只要溫柔一點?梁皇無忌暗自想著。

看著莫前塵那宛如正在誘惑自己的姿態,梁皇無忌心中一熱,渴望再度感受他的體溫,雙手捧著他的臉,不待他反應,又低頭吻了上去。

這一次的親吻,比上一次來得輕柔許多。方才真是太過火了,他不捨地舔舐被自己弄出的傷口,輕輕吸吮著莫前塵的唇。

莫前塵身子一陣酥麻,閉上雙眼,怯怯地伸出舌頭,緩緩在對方唇上游移。在這親暱的舉動當中,兩人都感受到了對方心中濃烈的情感,彷彿所有空虛都在這一刻被填滿,不禁更加深了這個吻。

直到兩人皆氣喘吁吁,梁皇無忌才依依不捨地停下這個吻。他暗暗苦笑,似乎太過衝動了,沒想到自己壓抑多時的慾望一旦爆發,竟如此猛烈。

莫前塵紅著臉,瞪向梁皇無忌,「你……你真是不知節制!」

梁皇無忌低聲笑了笑,反問:「還要下山嗎?」

算了,反正這次也是找藉口將大師兄拉出靈界,不去也無妨。「回靈界吧。」

兩人回到靈界之後,愛靈靈與憶無心本拿著樹枝在地上作畫,一看到他們便馬上圍了上來。

莫前塵見憶無心玩得小臉全是泥土,便拿出白巾,蹲下來為她擦臉。

愛靈靈原本期待著兩人下山會帶些零嘴回來,沒想到他們卻兩手空空,便失望地喊了起來:「大師兄,你們不是下山買東西去了?怎麼什麼也沒買回來?」

聽到愛靈靈的問話,莫前塵不由得又想起那個吻,臉紅不已。

愛靈靈見狀,疑惑道:「咦?二師兄你很熱嗎?臉好紅啊!怎麼嘴巴腫腫的,還有傷口?你受傷了嗎?」

梁皇無忌正欲替莫前塵回答,原本安靜的憶無心忽然仰頭看他,臉上寫滿了困惑,「大師兄,你為什麼要咬二師兄的嘴巴?」

聞言,梁皇無忌與莫前塵頓時一愣,驚訝地看著對方,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最後還是梁皇無忌率先反應過來,道:「無心,大師兄沒有咬二師兄的嘴,二師兄是自己不小心咬到嘴唇。」

「但是……無心明明聽到二師兄這樣講啊!」憶無心見自己聽到的話又像先前一樣被人否定,擔心大師兄以為自己在說謊,忍不住急到紅了眼眶。

莫前塵忙抱起憶無心,柔聲安慰道:「不要緊,那定是你聽錯了,二師兄沒事。無心乖,繼續去與靈靈玩,好不好?」

兩人連哄帶騙,好不容易將兩個小丫頭的諸多問題給隨口搪塞過去,叮嚀愛靈靈好好照顧憶無心之後,便一同回到莫前塵的房內。

梁皇無忌坐在莫前塵對面,喫了一口茶,問道:「方才,你有講話嗎?」

「吾並無說話,只是在心中想一下,不知無心為何會說出這種話,真是奇怪。」那時聽了愛靈靈的問話,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下午的事,正暗自羞愧時,便被憶無心說了出來,實在令人難為情。

梁皇無忌也覺得奇怪,如果照莫前塵所言,那麼他也和自己一樣,是被無心猜中了心思。第一次也許是巧合,但又再次發生……梁皇無忌不得不懷疑她是否擁有可以探查人心的異能。

他將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莫前塵聽完後,驚訝道:「怎有可能?這種異能實在聞所未聞。」

「也許,無心不是吾等原本所想的平凡女娃。不管如何,關於無心的能力,必須請三師弟多加注意,慢慢觀察是否屬實。」

「那麼以後在無心面前,你與吾都不可胡思亂想,萬一又被說出來,那多難為情!」莫前塵苦笑。

只怕眾人已是心照不宣了。梁皇無忌笑而不語,伸手越過桌面,帶著薄繭的指尖撫上了莫前塵的臉頰。「你休息吧,吾先去見靈尊。」

梁皇無忌離開莫前塵的房間之後,一路上想起今日兩人之間如此劇烈的轉變,嘴角不禁上揚,還來不及收斂笑意,便踏入了靈尊的書房。

靈尊見梁皇無忌來到,放下手中的書,細細觀察他的表情。雖然在常人看來,他與平時無異,但靈尊與他情同父子,一眼便看出他的不同。「無忌,見你如此歡喜,莫非發生了什麼好事?」

梁皇無忌腳步一頓,隨即回復自如,他坐到桌邊,替靈尊斟了一杯茶,又自顧自地拿出棋盤擺放著,「偷得浮生半日閒,自是好事,便來找你下棋了。」

「只有如此嗎?」靈尊摸了摸長鬚,沉吟一聲,心道:今日你與莫前塵的異狀,吾不是看不出來,年輕人若要低調行事,那吾當一回糊塗人也無妨。

梁皇無忌本就無意隱瞞,畢竟靈尊平時有意無意便會提起他與莫前塵的事情,但他也沒料到靈尊觀察入微,一看到他便開門開山地說出,倒叫他無法坦率承認,不知如何開口。

兩人默默下起棋,他們平時互有輸贏,但此時梁皇無忌心神不寧,反被靈尊逼得節節敗退。靈尊落了幾子,便嘆氣道:「無忌,你若無心下棋,便去找莫前塵,別來擾吾讀書。」

梁皇無忌臉上一熱,在靈尊的面前,他時常感覺自己已被看得透徹。「抱歉,吾今日……與二師弟將話說開了,方才仍在思考如何告知你此事。」

終於啊,靈尊心想。不是沒察覺這兩個徒弟之間的曖昧氣氛,但既然當事者不急,他也無意干涉。只是沒想到這兩個人一拖便拖了三、四年,讓他不禁時常扶額嘆息。

「哈哈,這是好事,何必抱歉呢?」靈尊微微一笑,臉上充滿慈愛。

「吾……吾不知這樣做是好是壞。」魔界與中原的風俗不同,追求慾望與歡愉,只要情投意合,不管男與女,男與男或是女與女,皆可結為伴侶。梁皇無忌雖對此覺得稀鬆平常,先前卻怕莫前塵在乎,現在又怕累得他遭人側目,而惴惴不安。「同性相戀,畢竟於世不合。」

「傻無忌,世上有許多人終其一生,也難尋得兩情相悅的伴侶。你能與莫前塵相知相惜,便該珍惜。」靈尊拍拍梁皇無忌的肩,話語中滿是祝福與鼓勵,「也許其他人不諒解,但吾等都是你們的家人,一定全力支持。」

面對靈尊的包容諒解,梁皇無忌心頭一暖,良久說不出話來,由衷的感謝最後只化作三個字:「多謝你。」

              *   *

自梁皇無忌與莫前塵互訴心意之後,雖然眾人皆察覺兩人時常以眼神傳遞著只有彼此知曉的訊息,卻不曾說破,因此表面上仍維持著與過去一樣的生活。

但每隔幾個夜晚,梁皇無忌會悄悄到莫前塵的房內一敘。幾句閒聊的話語、一個溫暖的擁抱,更甚者一個熱切的吻,便足以填滿過去幾年錯失彼此的空白。

今夜,莫前塵靠在梁皇無忌厚實的胸膛上,兩人坐在床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也許是梁皇無忌滔滔不絕地對他講解術法的玄妙,或者莫前塵無奈地說起愛靈靈又闖了什麼禍。

但不管說了什麼,最後兩人總會不約而同地沉默,靜靜望著彼此。靜謐的夜裡只聽見呼吸聲漸趨急促,無法確定是誰先開始的,但當那溼熱的觸感貼上了唇後,他們都專注在那個吻上。

不知不覺兩人倒在床上,梁皇無忌一手支在莫前塵的頸邊,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的重量壓在他身上,另一手則輕輕地撫摸他的耳廓、臉頰。

梁皇無忌每日總得拿著刮刀細細除去臉上新生的鬍渣,但莫前塵的體質與自己不同,光潔的臉上沒有多餘的細毛,那細滑的觸感總令他愛不釋手。

本來動不動就臉紅的莫前塵,時日一久,倒也逐漸習慣這樣親暱的接觸,甚至學著梁皇無忌吻他、碰他的方式,時而伸出舌頭與他糾纏,時而情不自禁地將手指插入梁皇無忌的髮絲之中。

原本,他們只是單純地依偎著,感受對方的熱度,但當梁皇無忌的手指緩緩游移到莫前塵的頸間,而右腿也在轉換姿勢時,摩擦到他的下腹,那帶來了一絲酥麻的快感,令他不禁發出輕囈:「嗯……」

莫前塵感覺自己的下腹湧過一股熱流,驚覺自己起了反應,著急得夾緊雙腿,並欲推開梁皇無忌。「大師兄,吾……」

梁皇無忌發覺到自己的腹部被一個硬挺的東西抵著,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張眼望向莫前塵,不意外地看見他漲紅了臉,那雙淡紫色的眼水汪汪的,正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他嘴角勾了起來,安撫地在莫前塵的額上落下一吻,「這是正常的反應,讓吾幫你吧。」他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將手往莫前塵身下探去,解開他的褲帶,握住他跨間的性器,上下套弄起來。

「不……不可如此!」莫前塵全身一片火熱,前端的快感宛如快將他淹沒一般,他抓住梁皇無忌的衣服的手,不知該推開他還是抱緊他。

梁皇無忌看著莫前塵那誘人的姿態,不由得心頭一熱,以更具侵略性的方式吻他,同時大掌也不斷溫柔地撫弄那物,直到他身子一個哆嗦,射了出來,才抽回了手。

莫前塵呆呆地看著梁皇無忌,意識到方才自己射在大師兄手上的事實後,他羞憤難當,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怎麼……!」

他想坐起來處理下身的狼藉,但梁皇無忌高大的身材壓制著他。他拿起白巾,仔細地為他擦去腿間濁白的液體。

爾後,他們躺在床上,呼吸也漸漸平緩下來。今夜的失控讓彼此之間多了幾分尷尬,兩人一時默默無語。

「莫前塵,不用介懷。」梁皇無忌以他低沉的嗓音,在莫前塵的耳邊輕聲說道,「你累了,先休息吧,吾回房了。」

莫前塵望著梁皇無忌的背影,心裡又羞又窘。天啊!怎麼可以讓大師兄幫他做那種事!他一頭埋進棉被裡,恨不得就這麼憋死自己算了。

其實,不是只有莫前塵自個兒在房內羞困不已,梁皇無忌回房以後,也馬上打坐靜心,兩人皆是一夜無眠。

              *   *

自那夜的失控之後,兩人的互動雖然仍是一如往常,但對那夜的事皆有默契地絕口不提,有心避免尷尬的氣氛。而在擁抱、接吻時,也多了幾分克制與壓抑,深怕又唐突了對方。

這一日,靈界來了一對母子,是為托孤而來。女子的夫君乃是一門之主,與靈界曾因賑糧一事而有交情。但日前他卻得罪權貴,引來滅門之禍,為了保護妻兒的安全,欲血奮戰,至死方休。

他死前握著妻子的手,奄奄一息地說道:「娘子,是我無能,護不了你們……但我相信仁慈正氣的靈界,會願意收容你們……」

一路上面對追殺,女子為護稚兒,完全沒心思去哀悼夫君之死。到了靈界之後,終於放鬆了緊繃的精神,不由得痛哭起來。

面對痛失愛侶的女子,靈尊等人只能靜靜陪伴,要他們安心在靈界立身。

但女子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悽涼一笑,道:「夫君死了,我如何安心?」洞房花燭夜之時,兩人曾經相約要攜手到白頭,如今獨留她一人,她的人生如同破鏡,再也不完整了。

她對著靈尊下跪磕頭,求靈尊收她的孩子為徒,讓她可以無後顧之憂,為夫報仇。

「難道你完全沒想過你的孩子嗎?放下仇恨,才能擁有自在的人生啊!」靈尊見她如此執著,不禁嘆了口氣,開口勸道。

「我放不下。就算沒贏的可能,我也要去。我不能放他一個人孤獨走在黃泉路上。」

眾人勸了許久,她仍是不改心意,於是只能看著她握緊了手中的劍,以著堅決狠戾的神色,緩緩向外走去。

女子留下的孩子,便拜入靈尊門下,成為他第四個徒弟,取名為哀世間。遭遇父母接連死亡的打擊,讓四師弟總是沉默不語,鬱鬱寡歡。

親眼見到一名女子因為失了生命中的摯愛,而痛不欲生,選擇走向死亡,讓莫前塵的內心之中受了極大的衝擊。濃情密意時,約定生死相伴,但先走的那一人,真會希望對方因此而放棄自己的人生嗎?

總想著這件事,讓莫前塵這幾日總是若有所思,而梁皇無忌自然馬上就察覺了他的異狀。他坐在椅子上,拉著莫前塵的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腿上,面對著他,「你還在想四師弟母親的事情嗎?」

莫前塵低下了頭,輕輕嗯了一聲。「大師兄,如果有一天吾死了,你會怎樣?會如同四師弟的母親一樣,痛得不想活嗎?」

一想到也許莫前塵會先他而去,從此兩人陰陽相隔,再也無法感受到他的體溫,就讓梁皇無忌的心臟有如被人緊捏住一般,揪痛不已。他將那人狠狠地抱在懷中,像是要把他給揉進自己體內一般,堅定地說道:「吾不會讓你死。」  

莫前塵也不願意說這些話,但最近的事情讓他正視人生的生離死別。也許靈界目前的生活很平靜,但如果未來魔世破封,他有了萬一而再也不能陪伴大師兄……他是否會痛得放棄守護靈界的職責與自己的人生,隨他而去?  

莫前塵將頭埋在梁皇無忌的頸間,汲取著他的氣息,「如果先走的人是大師兄你,吾不會選擇與你同去,為了靈界,吾……會活下去。」

也許外人聽來,會說莫前塵太過理智,但梁皇無忌一聽,便知曉莫前塵的意思是要他好好保重。他鬆開手,捏著莫前塵的下巴,讓他抬起頭看向自己,「吾答應你,會好好活下去,你也同樣,明白嗎?」

「但是,莫前塵……別輕易離開吾。」梁皇無忌微微顫抖的聲音,道盡了他對莫前塵的重視。

對望了許久,莫前塵道:「吾答應你。」他將手環上梁皇無忌的頸子,壓著他的後腦杓,讓他靠近自己,主動地吻上了那人的唇。

這一刻,兩人皆感受到對方心中的恐懼。梁皇無忌將舌往莫前塵嘴裡伸,靈巧地捲著他的舌,不斷吸吮、舔舐著,熱切地探索那人口腔內的一切。

良久,感覺兩人都快窒息了,梁皇無忌便放開了莫前塵,盯著他漲紅的雙頰,微張的唇不住地喘著氣,嘴邊還有著濕潤的唾液,淡紫色的眼中寫滿了情慾,那神態就像在邀請著他,令他感覺自己下腹硬了起來。

他不由得抓著莫前塵的手,按住自己的下腹,同時將嘴唇湊近了莫前塵的耳邊,帶著磁性的嗓音宛如勾人一般,「莫前塵……幫吾。」

那火熱的觸感令莫前塵霎時明白了,原來大師兄也對他有這種的慾望。他臉紅得簡直快滴出血來,但還是學著記憶中那人撫弄著自己的方式,握住比自己大上一倍的性器。

同時,梁皇無忌輕輕啃咬著莫前塵的頸,並將手深入莫前塵的衣內,不斷在他精瘦的胸膛上來回游移,爾後緩緩往下滑去,也握住他的器官。

「大師兄……啊……」兩人握著彼此的性器,以相同的頻率上下滑動起來。緊貼著的身體傳來對方因情慾而上升的體溫,鼻間噴發出的灼熱氣息,吹拂在彼此的臉上,表露了同樣澎湃的心情。

越來越快的套弄著,快感猶如浪濤一波波打來,讓莫前塵腦袋一片空白,他顫抖著身子,低聲喊了一句,便射了出來。他虛軟地倒在梁皇無忌懷裡,手上還不忘繼續動著,沒多久大師兄也射了。

梁皇無忌擦去兩人跨間的濁白,輕輕地在莫前塵額上落下一吻。他抱起仍處於高潮餘韻之中的莫前塵,將他放到床上,並替他脫去鞋襪。

他安置好一切之後,對著床上那仍睜著眼、看向自己的莫前塵道:「二師弟,你休息吧,吾回房了。」但當他轉身要離開時,衣帶卻被人給扯住了。

「夜深了……大師兄不如留下吧。」莫前塵紅著臉,怯怯地說道。

聞言,梁皇無忌微微一笑,便爬上了床,抱著莫前塵一同睡著了。這是他們初次同床共眠,緊摟著對方沉沉睡去。也許是因為令人心安的氣息在旁吧,兩人一夜無夢。

(十九)

天微微亮,晨曦照進莫前塵的屋子,外頭的麻雀吱吱喳喳地叫著,也擾不醒相擁而眠的兩人。床上散落著墨色之中夾帶幾縷紫色的髮絲,與淡紫色的長髮交錯在一起,煞是好看。

梁皇無忌與莫前塵原本側身相對,他的大手環在莫前塵的肩上,讓他整個人依偎在自己懷中。但梁皇無忌在熟睡之中,卻因自己的長髮被莫前塵壓住,導致翻身時一個吃痛,頓時睡意全無,馬上醒了過來。

他皺著眉頭睜開眼,卻看到莫前塵那不設防的睡顏。平時二師弟總是一本正經,但睡著時嘴唇微張,臉部線條柔和不少,而他的裡衣也在睡夢中散落開來,露出大半胸膛,既無邪又惑人,令梁皇無忌看著不禁怦然心動。晨間醒來,下腹本就起了反應,如今看了莫前塵的睡顏,愈發昂揚了。

梁皇無忌暗暗苦惱著,若現在起身回房,勢必得從莫前塵身下抽回自己的髮,但這樣一來不就將他吵醒了?但躺在這兒,看著他的模樣自行發洩,感覺又冒犯了他……思量了片刻,梁皇無忌只好又閉上眼睛,靜下心神,將靈界術要從序章一路默背起來。

其實,梁皇無忌最近有一個困擾。

在魔世當邪神將之時,為了巴結他,總有許多人送上玩物供他發洩,當中也不乏男寵。梁皇無忌對情慾不甚重視,除非必要,否則他很少碰那些玩物。

而在當了靈界大師兄以後,長年修行下來,他本以為自己對慾望已能控制自如,不料如今與莫前塵兩情相悅,兩人不時便會擁吻、愛撫對方,但這已滿足不了梁皇無忌。

他發現自己對莫前塵的渴望一日比一日更加猛烈,想將那人壓在身下,狠狠地貫穿他,看著那雙淡紫色的眼染上了情慾,聽著那清亮的嗓音發出淫靡的呼喊……

梁皇無忌忍不住苦笑,男子與男子的情事,身為承受的那一方總是格外辛苦,萬一真壓抑不住,傷了不經人事的二師弟,那可怎麼辦?讓莫前塵難受痛苦,是梁皇無忌萬萬不願看見的。

將靈界術要整本默背完了之後,梁皇無忌感覺自身慾望已平復許多。他又想著,其實這樣互相撫弄、擁抱,也是能令對方感到舒服的,若是操之過急,嚇著二師弟,那就不好了。思來想去,這種事情還是順其自然吧!

**

這一日,歎悲歡原本準備離開靈界,去辦靈尊交代之事。不料在下山的路途中見到一名全身是血、滿臉落腮鬍的刀客倒在路邊,人命關天,他便馬上將人帶回靈界醫治。

靈尊觀視之後,發現此人似乎結怨甚多,身上充滿各種不同套路的刀傷,但皆非重傷,所幸他功體不弱,並無大礙。應是被人追殺,最後氣空力盡,才會倒在路邊。

「雖不知此人來歷為何,但吾等也不能見死不救,姑且留他在靈界養傷,待他醒來之後再說吧。」靈尊說道。

這名刀客醒來之後,雖然臉色蒼白,卻顯露狠戾戒備的神情,「你們是何人?救俺是為了什麼?」

「吾乃泣幽冥,此地是靈界。吾徒見你重傷昏迷,一時不忍,便帶你回來。你就留在此地安心療養吧。這位靈友如何稱呼?」

「俺叫做獨眼龍。你們救了俺,只會惹來事端,俺要離開了。」獨眼龍一邊說,一邊坐起身,四處張望,「俺的刀呢?」

見狀,靈尊馬上將他按住,「你是現今的天下第一刀,荒野金刀獨眼龍?」

靈尊雖然長年待在靈界,卻也曾經聽聞獨眼龍的名號。此人年紀輕輕,便成為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刀客,更以少年俠客之姿,打敗成名已久的仁刀萬曙天,成為新任的天下第一刀。

「正是。怎樣?你們也想搶奪天下第一刀的名號嗎?來啊!」提及此,獨眼龍不由得激動起來。

自他成為新的天下第一刀之後,才明白伴隨這個名號而來的代價,是多麼的沉重。每一日,總有人想取得這份榮耀,而向他挑戰。一開始他只覺得刺激、有趣,但後來面對無數的挑戰,他卻漸漸疲憊了,這樣無盡頭的爭鬥,真是他所要的生活嗎?

「吾等不需要這個名號,你不用如此戒備。總之,你先留下養傷,待傷癒之後,要走要留,皆是你的自由。」

雖然滿心疑竇,但目前的他確實需要一個可以療傷的地方。罷了,不如就先留下吧,反正他也沒什麼可以利用之處。獨眼龍暗自思量著。

過了數日,他覺得身上的傷已好了大半,便準備向靈尊道別。他走出客房,胡亂地走著,想找個可以問話的人,卻只找到在庭院踢著毽子的愛靈靈與憶無心。

雖然獨眼龍自少年之時,便在江湖上闖蕩,但他還真沒與這麼小的女孩打過交道。他走上前去,極力露出一個他自認為最和藹的笑容,柔聲道:「兩位小姑娘,請問你們可以帶俺去找靈尊嗎?」

愛靈靈和憶無心一臉好奇地盯著獨眼龍,然後面面相覷,隨後又轉過身去,背對著獨眼龍說悄悄話,令站在一旁的他尷尬不已。

兩人討論了一會兒,最後由愛靈靈代表發言,她叉著腰,抬頭看向比她倆高了不少的獨眼龍,說道:「這位大叔,你是誰啊?」

聞言,獨眼龍愣了一下,而後不由得落寞起來。他今年才二十來歲,好歹也叫他一聲大哥,怎麼馬上就被叫成大叔了?難道他真的該剃掉這滿臉的落腮鬍了嗎?

這個時候,莫前塵端著要給獨眼龍的湯藥走了過來,聽見愛靈靈的問話,立刻將托盤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往她頭上輕輕敲了一下,訓斥道:「愛靈靈,不可無禮!」

獨眼龍心想:是啊,俺還年少,不能叫俺大叔,請你趕快糾正這丫頭吧!

「二師兄不是教過你,問別人的名字之前,要先介紹自己嘛!」

……獨眼龍徹底無言了。

第六章

獨眼龍在莫前塵的指引之下,來到靈尊書房,表達感謝與辭別之意。「俺也該離開了,這幾日,多謝你們照顧。」

「不必介懷。靈友,臨走之前,吾有一言相贈:望你不可執著虛名,而繼續殺戮征途,失了心靈的平靜。」

聞言,獨眼龍沉默不語。其實自他踏入江湖以來,已許久不曾有過這幾日的平靜,但現在他還被人追殺,實在不能繼續留在靈界,以免替這個世外桃源帶來紛爭。

「俺明白。」他向靈尊拱手作揖,而後便在梁皇無忌的引領下,來到靈界出口。

「靈友,一路保重。」

梁皇無忌送獨眼龍出了靈界之後,本欲回去,卻看到獨眼龍一踏出靈界,便被大群人馬團團包圍。擔心著他的安全,而停下腳步,留在現場觀察狀況。

為首者對著獨眼龍激動地大罵,「獨眼龍,你這個殺人兇手!終於被我們等到了吧!你殺了我們的老大,我們就要你殺人償命啦!」

獨眼龍冷冷一笑,豹眼鑲金刀緩緩出鞘,周身散發著一股凜冽的殺氣。「笑話!是他先找上俺,要挑戰天下第一刀的名號。刀劍無眼,死了只能怪他無能!再說此人強娶民女,作惡多端,俺不過替天行道。你們要替他報仇,也得問過俺手上的刀同不同意!」

隨即,雙方馬上打了起來,一片刀光劍影,殺得現場金戈聲四起。原本獨眼龍占了上風,這群人武功不高,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但獨眼龍有傷在身,而這群人人數又多,宛如殺之不盡,讓他漸感疲憊,氣息紊亂,舊傷未癒又添新傷。

梁皇無忌見情況不利,馬上出手相助,「無生滅明!」他只傷不殺,在他加入戰場之後,減輕了獨眼龍的負擔,不過片刻,兩人便打退了所有人。

「你們離開吧,日後不可再來尋臖,切莫逼靈人開殺!」梁皇無忌疾言厲色地說道,他雙手背在後面,紫色衣帶在風中飄動著,看來氣勢凜凜,令在場眾人不禁懾服。

在那群人落荒而逃以後,梁皇無忌上前扶著獨眼龍,關心道:「靈友,你又受傷了,隨吾回靈界醫治吧。」

獨眼龍面無表情地看向梁皇無忌,「俺又欠了你們一次。」

一開始,獨眼龍曾經懷疑過靈尊等人救他,是否別有用心。但這幾日相處下來,發現這群人似乎只是單純地想幫助他而已,讓獨眼龍原本尖銳冷淡的心,流過一絲溫暖。如今又被梁皇無忌救了一次……真該說他欠大了。

梁皇無忌勾起嘴角,淡淡地說道:「沒什麼欠不欠的。相逢即是有緣,見朋友有難,出手相助,也是應該。」

「哈哈哈!」聞言,獨眼龍不禁哈哈大笑,豪邁地道:「好!俺就交你這個朋友!走,陪俺喝一杯!」

語畢,獨眼龍也不顧自身傷勢,拉著梁皇無忌就要往山下的酒肆去,一副不醉不歸的模樣。

見獨眼龍如此心急,梁皇無忌忙道:「靈友,不必急於一時,先與吾回靈界包紮之後,你若要喝,梁皇自當奉陪!」

**

梁皇無忌替獨眼龍包紮之後,向莫前塵交代了一聲,便與他到山下喝酒去了,連晚膳也沒回靈界用。

不是說隨即便回?現下都什麼時辰了,竟還未回來!莫前塵獨自在房內等不到人,心中不由得火氣漸升。

罷了!那麼大個人了,也不會走失!莫前塵煩躁地走到櫃子旁,從日前剛買來的書中隨意抽了一本,便坐回桌子旁,靜靜讀了起來。

翻沒幾頁,莫前塵的眉頭卻越皺越緊,這……這書居然是描述龍陽之好的?當日他到書舖去,也沒細選就隨便抓了幾本買回來,不料竟參雜了一本這樣的書!

雖然感到荒唐,莫前塵仍是好奇地看了下去。隨著書中文字越來越直白大膽,他的臉漸漸紅了起來。原來男子與男子之間的性事,竟是由後庭進行!那小小之處,難道真能承受男子的陽物嗎?

只是……大師兄怎麼就沒對他這樣做過呢?正當莫前塵暗自疑慮時,忽然聽到了敲門聲,他忙把書給塞回櫃子後,便前去開門。

一開門便看到梁皇無忌站在門外,還一身酒氣,「二師弟,吾回來晚了。」

你也知道晚了!莫前塵輕輕哼了一聲,「進來再說吧。」

「架也打過了,酒也喝夠了,總算知道要回來了嗎?」

梁皇無忌一入門,便把莫前塵抱在懷中,「與靈友聊得盡興,一時忘了時辰,抱歉。」

「大師兄,你真臭。」原本被那人抱著,感受到的是心安,但此刻梁皇無忌身上都是汗味和酒臭味,令莫前塵只想掙脫。「先去沐浴更衣吧!」

梁皇無忌聽見了,也不懊惱,反而輕輕笑了起來,將莫前塵摟得更緊,並在他耳邊說道:「那你現在身上都是吾的味道了,不如一同沐浴吧!」

「真是……!吾去喚人備上熱水,你稍坐片刻。」莫前塵扶額,無奈說道。

待靈僕送來浴桶與熱水以後,梁皇無忌逕自解開髮冠,又脫去身上衣物,便坐了進去。那恰到好處的水溫洗去一身疲憊,令梁皇無忌放鬆不已。「二師弟,水溫剛好,你也快來吧。」

「不用!吾等你洗完再洗。」方才看了那麼荒淫的書,使莫前塵現在看到梁皇無忌那充滿了力與美的身子,不由得尷尬萬分。

他趴在浴桶邊,向莫前塵招招手,「快來。」雖然莫前塵開口拒絕,但今夜喝了酒的梁皇無忌,態度卻比平時來得強硬不少,怎麼也不死心。

罷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袒裎相見。莫前塵暗自嘆了口氣,只好脫去衣服,跟著坐了進去。

本就狹小的浴桶,如今擠進了兩個大男人,讓他們每動一下,便會肌膚與肌膚赤裸相貼。

「莫前塵……」梁皇無忌直勾勾地看著莫前塵,那蒼白而精實的身子,纖細而充滿韌性,每每都能勾起他的慾望。

他一路自莫前塵的耳垂、頸間,緩緩吻到他胸膛突起的乳尖,先是伸出舌尖畫圈繞著,後又不住地輕啃,令莫前塵不禁「啊」了一聲,呼吸愈發粗重。

梁皇無忌拉過莫前塵的手,按在他那昂揚的性器上。又輕輕沿著莫前塵的腰繼續往下探,自囊袋到性器,無不愛憐地撫弄著。

莫前塵仰著頭,低喘著:「嗯……大師兄……」

梁皇無忌咬住莫前塵的唇,反覆吸舔,又將舌頭伸了進去,在他唇齒間翻弄著。他倆細長的手指不斷快速地套弄著對方的性器,頂端溢出的液體慢慢地沿著柱身滑落。過了一會兒,便在彼此的手中洩出精來。

莫前塵虛軟地靠在梁皇無忌的胸前,不住地喘著氣。此時,他忽然想起方才看的那書,不由得暗自疑惑:兩人既已兩情相悅,難道大師兄不想和他那樣做嗎?但大師兄分明對自己有慾望啊!

心中困惑漸濃,驅使莫前塵抬起頭,欲言又止地問道,「那個……大師兄,你……」

「何事?」

莫前塵把心一橫,紅著臉問道:「你為什麼……都不想做到最後?」

(二十一)

聞言,梁皇無忌混沌的腦子霎時清醒不少,他忍下心中的訝異,故作鎮靜地道:「你想做到最後嗎?」

「也不是……不對,不是不想!」莫前塵結結巴巴地解釋,卻總覺得越描越黑,「嗯……就是好奇!好奇而已。」

見莫前塵臉又紅了起來,梁皇無忌心裡忍不住偷笑。他將莫前塵按回自己胸前,吻上他的髮。「男子是以後庭進行的,但那處本就不是承受之用,在下面的人會很辛苦,吾不想傷了你。」

感受到大師兄對他的憐惜與情意,讓莫前塵嘴角勾了起來,用著細蚊的聲音道:「但吾相信你不會傷害吾。」

梁皇無忌一愣,忍不住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他低下頭,盯著滿臉通紅的莫前塵說道:「你願意?」

做什麼一直盯著他看,真是羞死人了!莫前塵不由得嗔道:「不想就算了!」

「想。」梁皇無忌壓抑心中的狂喜,立馬將人打橫抱了起來,往床邊走去。他輕輕地將人放在床上,而後由上俯視著莫前塵那沒有一絲贅肉的身子,並感覺到自己才剛發洩的的下身,又硬了起來。

他將手撐在莫前塵的頸邊,緩緩自那人緊張得不斷輕顫的睫毛落下碎吻,而後舔舐著他小巧的耳垂,大手也摸上他的胸膛,以食指與拇指輕捏著他的乳尖。

莫前塵嘴裡不斷吐出細小的呻吟,身子流竄過一陣酥麻的快感,心臟不停地狂跳,感覺像要自嘴裡蹦出來一般。他死命地閉著眼,完全不敢看向大師兄。

莫前塵的下身忽地被一股濕熱的觸感給包圍著,令他不禁張開眼,只見梁皇無忌在他的腰間俯下身,將他的性器納入口中,以舌頭沿著柱身舔著、吸著,一手輕輕摸著他的大腿內側,一手還將他的囊袋握在手中撫慰著。

那淫靡的景象令莫前塵又羞又窘,怎可讓大師兄為他做這種事?他掙扎著要拉起梁皇無忌,「不可如此……太髒了!」

梁皇無忌輕笑一聲,「怎麼會髒?」而後用著更為強勁的力道,在他跨間上上下下地吸吮著。

「啊……」那快感愈來愈猛烈,令莫前塵身子弓了起來,雙手不自覺地抓著梁皇無忌的頭,一陣顫抖以後,哆嗦地射了出來。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蒼白的身體也因過激的官感而染上緋紅,淡紫色的眼眸水汪汪地,梁皇無忌看著心猿意馬,忍不住又吻了上去。兩人的舌頭不斷糾纏著,像要將對方揉進自己體內一般,緊緊抱住彼此。

梁皇無忌放開莫前塵,那陡然離開的體溫令莫前塵感覺一陣空虛,他見大師兄走到他放置雜物的櫃子翻弄起來,好像在找什麼一樣,便困惑道:「你在找什麼?」

梁皇無忌也不回答,手上拿著一罐瓷瓶,爬回床上。他打開瓶子,把裡頭散發著淡淡藥香的白色液體倒在手上,就往莫前塵那不曾被外人碰過的後庭摸去。「必須先替你潤滑、擴張,否則等下進去會受傷。」

至此,莫前塵終於明白了梁皇無忌的用意。他緊緊攀住那人的肩,感受他細長的手指先是緩緩在洞口輕按著,而後試探地伸入一指,不怎麼痛,但被異物入侵的感覺,仍讓他不自在地皺起眉頭。

梁皇無忌擔心地問,「疼嗎?」見他皺眉,以為自己弄痛了他,便要抽出手。

莫前塵按住他的手,紅著臉道:「不會……」

聞言,梁皇無忌便繼續在他體內進出著,二指、三指……四指,慢慢地增加著,深恐傷了對方。由於藥膏的潤滑,讓他得以在那處緩緩地反覆抽插,並將手指張開。過了良久,待覺得擴張夠足夠,便低聲道:「莫前塵,放鬆……吾要進入了。」

莫前塵看著那雙因情慾而顯得晦暗不明的金眸,牙一咬,對著他點點頭。「嗯……」

梁皇無忌打開莫前塵修長的腿,扶住自己發燙不已的性器,往那水潤鬆軟的小穴慢慢插進去,並伸手握住莫前塵的那物,上下套弄起來。

他俯下身,輕輕舔試著莫前塵的耳廓,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問道:「疼不疼?」

莫前塵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一般,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不要一直問!」也許是方才擴張的功夫做足了,莫前塵此時除了感覺後庭被異物填滿而有些不適應以外,倒也不似想像中那般疼痛。

聞言,梁皇無忌又笑了起來。見莫前塵還有力氣罵他,便放心地動著腰,在莫前塵體內輕輕頂撞著,那不經人事的小穴將他狠狠夾住,令梁皇無忌越發興奮。在慾望的驅使下,原本輕柔的力道不由得愈發加重起來,猛烈地撞擊著莫前塵的臀,啪搭啪搭的撞擊聲充滿了整個房間,使空氣中充滿了淫靡的氣氛。

「嗯……啊啊……慢些……」快速的摩擦帶來了強烈的快感,令莫前塵忍不住驚叫出聲,眼裡不禁流出眼淚,性器也在梁皇無忌的套弄下變得腫脹不堪,前端不斷滲出透明的液體。

「阿……吾不行了……」以著清亮的嗓音不住地發出歡愉的呻吟,像在鼓舞著梁皇無忌一樣,自身性器又硬了幾分。

「莫前塵……嗯……」他將莫前塵翻了過來,讓他拱著腰,繼續承受自己的慾望。他大力地抽插著,不忘撫弄那人又熱又燙的性器。前後夾攻之下,快感猶如浪濤一波波打來,令莫前塵幾乎承受不住,又射了精。

莫前塵此時全身上下虛軟無力,但身後的那人仍是不見疲態,仍是狠狠地操弄著他的後穴。剛出過精的那物又再次站起來,身子淫蕩地隨著梁皇無忌的動作而擺弄著,幾乎不是自己的一般。又酥又麻的快感簡直快將他給逼瘋,莫前塵只能持續發出難耐的呻吟。

過了許久,梁皇無忌抓著他的腰,重重地往他臀部猛烈撞了幾下,然後莫前塵便感覺到一陣灼熱射進自己的體內。

經過一夜的折騰,筋疲力盡的莫前塵任由梁皇無忌拿著白布,輕輕擦去腿間白濁的液體。在簡單處理過後,兩人便抱著對方,沉沉睡去了。

第七章

當朝陽升起,照亮了一室漆黑。莫前塵素來愛潔,今日地上卻滿是隨意丟棄的衣物,而空氣中也隱隱散發著一股特殊的氣味,揭示著前一晚的瘋狂。

只見床上的兩人相擁而眠,梁皇無忌的下顎輕輕靠在莫前塵的頭上,伸出右臂作枕,供莫前塵倚躺在他懷中。也許是做了好夢吧?他熟睡著,嘴角還不自覺地微微揚起。

雖不是兩人第一次同床,但向來是大師兄較莫前塵早起,因此這還是他初次細細觀察一向沉穩可靠的大師兄的睡顏。

與平時總嚴肅地皺著眉的他不同,此時熟睡的他宛如稚氣的大男孩般,眉頭舒展,無憂無慮,令莫前塵一時不禁看得入神了。

莫前塵掀開被子,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不由得臉紅起來。原本白淨的皮膚現下青一塊紫一塊的,全身猶如被狠狠拆解再拼湊起來一般酸疼不已,尤其是羞於啟齒的那處與腰部都隱隱作痛。可惡!這下要他待會兒如何練武、修行?

他感覺嘴唇乾裂,喉嚨也沙啞泛疼,便欲起身倒茶水潤喉。瞧了瞧仍熟睡著的梁皇無忌,小心翼翼地跨過了他,深怕擾了他的清夢。

此時的莫前塵整個人呈現半伏在梁皇無忌身上,一頭淡紫色的長髮也隨著他的動作,散落在梁皇無忌身上。正當他要輕輕爬下床時,忽然一隻手拉住了他,那股向下的力道讓他失去平衡,整個人趴在了大師兄身上。

他錯愕地看向梁皇無忌──不知何時,那人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大師兄的手輕輕將他的後腦往下按,使兩唇相貼。莫前塵的手支在他光裸的胸膛上,那熱度猶如要將他溶化一般。

大師兄的舌頭在自己的嘴裡緩緩游移,不斷勾引著、邀請著他,充滿愛憐繾綣,讓莫前塵忘情地伸出舌來,與他追逐糾纏。兩人深深地渴求、探索彼此,宛如對方的唾液是何等甘霖一般。

待梁皇無忌放開了氣喘吁吁的他之後,他立刻坐直了身子,拉開那親暱的距離。一想到該不會自己方才就是這樣痴痴地望著這個裝睡的人,心裡不禁一陣惱怒,嗔道:「你……你是何時醒來的?」

梁皇無忌嘴角一勾,也不回答。「二師弟,時候還早,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望著此時跨坐在自己腰間的莫前塵,精瘦而蒼白的身軀全是他昨夜克制不住情慾而留下的淤青,心裡不由得暗自後悔。他的大掌慢慢往下滑到莫前塵的腰,輕柔地捏按起來,「抱歉,還疼嗎?」

梁皇無忌自知昨晚他有多麼粗暴。本該細細呵護著的,卻在進入那溼潤緊窒的小穴,聽著他甜膩而誘人的呻吟後,克制不住情慾,狠狠地操弄起不經人事的他。

莫前塵看出了那雙金眸當中透露出的憐惜不捨之情,心中雖是歡喜他對自己的重視,卻又不願見他自責,最後只能紅著臉,倔強地道:「哼!吾沒有那般脆弱!」

聞言,梁皇無忌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這人真愛逞強。看他即使滿臉漲紅,也要故作鎮定的模樣,忍不住想逗上一逗。他猛然一個起身,反將莫前塵壓在身下,並故意在他耳邊壓低了聲音,道:「那麼……舒服嗎?」

耳畔響起那低沉的嗓音,灼熱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臉上,周身被梁皇無忌的氣息給包圍住,令莫前塵心跳加速,臉頰愈發火燙,怯怯地小聲回答:「……嗯。」

梁皇無忌本是想看莫前塵害臊,卻沒想到他竟如此坦承,不由得心頭一熱,在他額、眼與唇上,一一落下碎吻,手也緩緩探到那人下身,輕輕愛撫他的性器與囊袋。

「啊!」莫前塵抓緊了他的臂膀,眼神被情慾給渲染得迷濛誘人,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嗯……不可啊……」

「莫前塵,放心交給吾。」梁皇無忌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指插入那依然緩緩流出白濁液體的後庭,輕柔地擴張起來。

莫前塵雖然羞窘難當,卻未推開大師兄,他隨著那手指在體內抽插的動作而不住吟哦,身子也難耐地扭動著。

待梁皇無忌探索到小穴那突起的一處時,不禁帶來一股強烈的快感,令他身子忍不住顫抖起來,前端性器也愈發昂揚。「啊啊……不要……」

梁皇無忌安撫地吻去他的眼淚,「莫前塵,把腿張開。」並將另一手放在他的大腿上,示意他張開腿。

莫前塵縱使害羞不已,卻仍慢慢將腿打開成羞恥的姿勢,迎接梁皇無忌。他的陽物慢慢地插入那處,待感覺莫前塵已適應後,才輕輕地動了起來。

梁皇無忌一手套弄著他的性器,又屢屢往他那敏感處頂去,前後夾攻的快感使得莫前塵的眼濕潤潤的,微微張著嘴,清秀的臉上一片緋紅,看得梁皇無忌越發動情。

原本緩慢的速度漸漸加快,莫前塵率先被頂得射出精來,小穴由於高潮的到來而不住抽蓄著。不久,梁皇無忌也因陽物被那處狠狠吸住,不由得大力地抽插了幾下以後便發洩出來。

仍未從方才的刺激中回過神來,莫前塵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任由大師兄打來水,拿著白巾為他清理身上的汗水與濁物。

待莫前塵感覺恢復了些氣力後,便要起身著裝,梁皇無忌卻制止了他。「你今早好好休息吧,吾會稟報靈尊,說你病了。」

「但是­­­­­­……」莫前塵還要說些什麼,就被大師兄給壓著躺回床上。

「聽話,你現在一定很累,不可讓吾擔心。」

的確,莫前塵昨晚才折騰了一晚,方才就又做了一次,雖然不似前次激烈,但他此刻實在疲憊不堪,便依大師兄之言,繼續休息了。

梁皇無忌見他不再堅持,微微一笑,「吾去為你端來早膳。」

(二十三)

梁皇無忌來到飯廳,眾人皆已入座,連昨夜才決定留下的獨眼龍也在。

他先向靈尊問安,而後道:「靈尊,莫前塵早起感覺身體不適,吾便吩咐他在房內好好休息了。」

「咦?二師兄是生病了嗎?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看看?」哀世間關心地問道。

「不用,讓他多休息便可。吾先替二師弟端去早膳,你們先用膳吧。」

靈尊見梁皇無忌如此鎮定,又想起最近他夜晚時常不在自己房內,當下便明瞭了幾分,便不再多問。「嗯,去吧。」

「我也要去看二師兄!」愛靈靈關心著莫前塵的身體,便自告奮勇地說道。

「靈靈乖,別去打擾二師兄休息。」靈尊拍拍愛靈靈的頭,面露慈愛。

「但是……」愛靈靈還想多說些什麼,便被梁皇無忌打斷,「放心,吾會好好照顧他。」

獨眼龍默默地聽著他們交談,在梁皇無忌離開之後,忽然開口說道:「他兩人感情一定真好。」

歎悲歡有些驚訝地看向獨眼龍,問道:「靈友,為何這樣說呢?」

獨眼龍撓撓頭,「難道不是嗎?梁皇是第一個知道莫前塵情況的人,所以俺才這樣說。」

究竟是你觀察入微,還是他們太過旁若無人?歎悲歡無奈地笑了笑,道:「是啊,他們的感情確實很好。」

**

梁皇端著早膳來到莫前塵的臥室,進門後卻不見那人在床上多睡一會兒,正捧著書坐在桌邊讀著。

「先用早膳吧!」梁皇無忌放下托盤,對他說道。

「好。」莫前塵放下書本,拿起裝著白粥的瓷碗,正要用調羹舀一口時,卻看見梁皇無忌一臉興趣盎然地盯著他,不禁好奇問道:「大師兄,你還沒用膳嗎?不如這碗給你吧。」

梁皇無忌搖搖頭,逕自拿過他手上的調羹與碗,舀了一匙,先把它給吹涼以後,將它湊近莫前塵的嘴邊,笑道:「張嘴。」

這讓莫前塵想起了幾年前他大病一場時,大師兄也是這樣一口一口地餵他喝粥,現在想來……當時那人臉上根本就是和現在一樣,笑得一臉戲謔!看來梁皇無忌也是想起了當時的事,才突然要餵他。

他一把搶回了碗,又羞又怒地道:「吾自己來就好!」

梁皇無忌既不答話,也沒要離去的意思,就坐在那兒看著他用膳。莫前塵被那人灼熱的眼神瞧得全身不對勁,又想起臥病在床的往事,吃沒兩口便不吃了。

「那時吾雖然病得厲害,但也沒虛弱到要人餵食。大師兄,你當時是不是故意要看吾好戲?」

現在想想,當時大師兄根本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致,是否從那麼早以前,他就對自己存著這樣的心思呢?思及此,莫前塵有些不好意思,但嘴角仍是不住上揚。

「吾只是想照顧你。」雖然看他臉紅的樣子也很可愛就是了。不過這話可萬萬不能說出口,梁皇無忌心想。

梁皇無忌見莫前塵嘴角邊沾著殘渣,本欲拿白巾替他擦去,但他忽然想逗弄他,便湊近莫前塵的嘴邊,伸出舌頭替他舔淨。

大師兄靠他靠得那麼近,那俊美的臉龐忽然在眼前放大,使莫前塵心跳不由得落了一拍,爲這親密的舉動漲紅了臉。

「你……你這是做什麼?」莫前塵輕輕推開他,不知所措地說道,「時候不早了,三師弟他們一定還在等你過去指導術法。」

「嗯,再睡一會兒吧,別急著起來。」他輕輕一笑,收拾了桌上的餐具,便離開莫前塵的房間。

莫前塵扶著腰站起身,緩慢地走向櫃子,拿點跌打損傷的藥酒來擦。但梁皇無忌才離開沒多久,房門便又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好不容易才走到櫃子旁的。他心中嘆口氣,又緩緩走回桌邊。

「嘿嘿,」愛靈靈帶著笑容走了進來,「二師兄,我趁大師兄不在時來看你了!」

莫前塵拍拍椅子,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怎麼說是趁大師兄不在?他不准你來嗎?」

「對啊,」愛靈靈嘟著嘴,委屈地說道:「而且最近大師兄跟二師兄都一直黏在一起,都不理愛靈靈了!」

「抱歉,吾與大師兄……有些事情要談。但是,不是還有無心陪你玩嗎?」莫前塵一聽,想想最近對愛靈靈的陪伴的確少了許多,不由得有些歉然,尷尬地拿起茶杯喝口水。

「哎喲,你們明明就在談戀愛,還說有事情要談!」

愛靈靈的話一出口,讓莫前塵嘴裡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咳咳……!」被水嗆到的莫前塵不斷地咳嗽著,愛靈靈看了趕緊拍拍他的背。

「二師兄你怎麼喝水也會嗆到啊?」

好不容易平復過來的莫前塵,一臉震驚地看著愛靈靈,問道:「你……你這話是從哪兒聽來的?」

愛靈靈無辜地張大眼,「是我自己猜出來的啊!」

「嗄?」

「之前無心不是有說大師兄想抱你,又說大師兄咬你的嘴嗎?我當時就覺得很奇怪,而且你們這陣子都走在一起,不讓我跟,所以我就問靈尊你們是不是在談戀愛,靈尊就說對啊!」想到自己能夠猜出這些,把二師兄嚇得一愣一愣的,愛靈靈就覺得十分得意。

什麼?居然連靈尊也知曉了?該不會三師弟和四師弟也知曉了吧?想到這裡,莫前塵不禁無奈地扶額。

「嘻嘻,二師兄害羞了!」見總是板起臉孔教訓自己的二師兄露出這種表情,令愛靈靈覺得相當新鮮。

聞言,莫前塵彎曲著食指輕敲她的額頭,故作生氣道:「別取笑吾!」

愛靈靈拉下他的手,開心地說:「二師兄別生氣嘛!靈尊說,能遇上真心對待自己的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根本不需要害羞啊!」

自愛靈靈口中輾轉聽見靈尊的想法,讓莫前塵心頭一暖。他拍拍愛靈靈的頭,笑道:「好,真是人小鬼大!」

她吐吐舌頭,一臉受不了地說:「所以別再故意把我支開了。」

「你這丫頭!」

(二十四)

愛靈靈見莫前塵佯怒,馬上露出委屈的表情,哀怨地說道:「因為你們最近都不陪我嘛!」

「好了好了,別再裝可憐了!」莫前塵拍拍愛靈靈的頭,哄道:「再過兩日就是山下的祭神廟會了,今年吾同樣帶你們去看煙火,好不好?」  

這山下村莊一年一度的廟會,不僅會請來戲班子,且有許多希奇古怪的攤販,夜晚更會放起繽紛絢爛的煙火,場面好不熱鬧,令愛靈靈每年都期待不已。

「耶!廟會廟會!」聞言,愛靈靈馬上笑開來。「那就這樣說定了喔!二師兄你要好好休息,才有體力去玩!」

「你啊,說到玩的精神都來了!」這丫頭貪玩的性子每每令他頭疼不已,若是習術練武有這般熱忱,那該多好?

忽然,愛靈靈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般,直盯著他看,「咦?二師兄你房內蚊子多嗎?怎麼脖子上都是紅紅的小印子啊!」

「啪!」莫前塵馬上捂住了脖子,漲紅著臉,支支吾吾地道:「是……是啊!近來天氣炎熱,蚊子可真惱人。」

「喔喔,二師兄窗子要關好,別讓蚊子飛進來了喔!愛靈靈要去找無心玩了。」愛靈靈聽完後不疑有他,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可惡!他怎就忘了昨晚那人像啃骨頭似的,一直往他脖子上吸啊咬的?好險是被愛靈靈看見,要換作其他人,怕是都知道他昨晚幹什麼去了吧!得記得提醒大師兄,別在他脖子留下痕跡!

莫前塵上過藥後,身子的酸疼減緩許多,打了個哈欠,便回床上繼續睡去。這一睡,直到天都黑了才睜開眼。

聽見床上的動靜,原本靜靜坐著的梁皇無忌起身點了燈,對著床上的莫前塵道:「你醒了?竟連午膳也沒用。」

正午時刻他曾端著膳食過來,見二師弟仍睡著,知道自己昨晚確實讓他累壞了,也就不叫醒他。哪知他竟一口氣睡到了酉時。

莫前塵沒好氣地說:「誰叫你昨夜那麼晚回來,又被你折騰了一晚上!」

沉沉睡了一覺,感覺精神好上許多。他感覺喉嚨乾澀,走到桌邊倒了杯水,又走去櫃子邊點上薰香,霎時滿室充盈著一股清香,聞著人也舒爽起來。

梁皇無忌拉著莫前塵坐到大腿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掙扎了一下,仍被梁皇無忌緊緊抱在懷中,也就不白費力氣了。

大師兄將頭埋在他的髮絲中,深深地吸一口氣,「你身上的香氣……是那爐薰香。」

「也不是什麼名貴的香料,是吾父母常用的,可以緩和心神。裡頭主要是一種指尖大小的紫花,團結成穗,吾的家鄉種了許多。」

「這股香氣給吾的感覺很像你。」梁皇無忌低頭看著莫前塵,忽然說道。

「嗄?」莫前塵納悶起來,「什麼意思?」

梁皇無忌用慎重的語氣解釋道:「像你一樣,穩定吾的心緒,在你身邊總是格外平靜。」

又來了,被那雙金眸盯著看時,總會覺得腦子混沌起來,連話也說不清。「突……突然講這做什麼呢?」他感覺臉發燙了些,雙眼不住左右飄移,就不願再對上他的視線。

臉皮實在太薄了。梁皇看著他害羞的模樣,心裡暗笑起來。

「啊,對了!」不想在這話題上打轉,莫前塵想起今早發生的事,便道:「今日愛靈靈來吾房內,說她知道吾等的關係了,不只如此,連靈尊也知情了。」

聞言,梁皇無忌皺起眉頭,不是交代過她,別打擾二師弟嗎?真不聽話。

見梁皇無忌對此事沒大太反應,莫前塵不由得猜想他是否早就知道了?不,說不定……「莫非是你說出去的?」

他急忙解釋:「非也,是靈尊自己猜到的,而且吾想……三師弟應也知情。」

「什麼?」想不到兩人的關係竟被眾人默默看在眼裡,就令莫前塵一陣困窘。

「無妨,吾相信眾人一定會祝福吾等,以平常心面對即可。」梁皇無忌勾起嘴角,落下一個安撫意味的親吻。他順著那優美的線條緩緩下滑,輕輕吻著莫前塵的細頸與鎖骨。

「嗯……」那吻輕輕癢癢的,讓莫前塵不自覺地發出呻吟。忽然,他想起早上被愛靈靈看見的吻痕,不由得推開了梁皇無忌。

正欲更進一步的他冷不妨被莫前塵推開,不禁錯愕地看著莫前塵。「二師弟,怎樣了?」

莫前塵的雙眼仍因方才的親吻而有些迷濛,他漲紅著臉,捂住自己的脖子,對梁皇無忌嗔道:「不要在脖子留下痕跡……這樣會被看見的!」真是的,該不會大師兄是屬狗的?怎麼老是喜歡咬他?

聞言,梁皇無忌忍不住輕笑出聲,看得莫前塵真想打掉他的一臉壞笑。「吾是認真的!」

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專注地看著莫前塵,戲謔地說:「那別的地方可以嗎?」

「嗄?」怎會忽然跳到這個話題?莫前塵一時反應不過來,呆愣地看著大師兄。

梁皇無忌看著他傻住的模樣,嘴角不禁越咧越開。他二話不說,將莫前塵打橫抱起,往床上走去了。

第八章

過了幾天,總算到了愛靈靈引頸期盼的山下廟會。這天一大早的,愛靈靈就興奮得不得了,對著莫前塵跟前跟後的,說來說去也就那句:「我們什麼時候要下山?」

莫前塵被愛靈靈磨得失了耐性,叉著腰威脅道:「別再問了,下午才要去的!再吵就別去了!」

「喔。」愛靈靈馬上閉嘴,但仍睜著水汪汪的大眼,蹲在練武場邊看著師兄弟四人與獨眼龍過招。憶無心從小就和愛靈靈玩在一塊兒,什麼行為都愛學她,現在也和她一樣支著頭,蹲在一邊。

梁皇無忌看了兩個丫頭期待不已的模樣,忍不住搖頭苦笑,轉身說:「今日練到這邊就好,收拾收拾,帶她們下山走走吧。」

「靈友,你要一同去嗎?」莫前塵對獨眼龍問。

「不用了,這種人多的場合,俺不習慣。」獨眼龍收起了刀,向他們擺擺手,逕自走開了。

「吾也不去了,有一些術法的原理吾還不甚了解,想留下請教靈尊。」哀世間入門最晚,總是勤奮學習。

因此,最後稟報過靈尊之後,梁皇無忌、莫前塵與歎悲歡便帶著愛靈靈、憶無心到山下遊玩了。

鮮少離開靈界的兩個丫頭一看到人聲鼎沸的市集,眼珠子馬上亮了起來。憶無心雖對各式各樣沒見過的事物充滿好奇,仍緊緊牽著歎悲歡的手,乖巧地跟在他身邊。反觀愛靈靈則不時被新奇的事物給吸引,一下跑去童玩攤販那挑揀著,一下奔往賣著桂花糕的小販。

現下廟會裡人潮眾多,擔心愛靈靈走丟,梁皇無忌邁步抓回愛靈靈,嚴肅地對她說:「乖乖跟好,若不聽話,下次就別出門了。」

愛靈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拉著梁皇無忌的手,撒嬌地說:「人家不小心太興奮了。」

一行人走著走著,看見前方聚集了許多圍觀的群眾,原來是請來酬神的戲班子。台上傳來小旦婉轉的唱戲聲,吸引了兩個丫頭注意。

看她倆被擋住視線,一個勁兒的跳啊跳的,努力想看清台上演的究竟是什麼戲,梁皇無忌與歎悲歡相視一笑,一人抱起一個,讓她倆跨坐在自己的肩上,這才看得見。

「啊!謝謝大師兄(三師兄)!」愛靈靈和憶無心異口同聲地說。

這戲已演到了尾聲,待嫁女子向父母辭別,感謝他們的養育之恩,場面相當溫馨感人。之後演到新嫁娘蒙著紅蓋頭坐上花轎,拜堂成親後,戲便落幕了。

這樣通俗的戲碼,但卻是愛靈靈和憶無心前所未見的,對她們來說十分新鮮。愛靈靈率先發問:「為什麼她要哭啊?」

「因為她要離開父母,嫁給另外一個男人了啊。」莫前塵有耐心地向她解釋。

「她坐轎子去哪裡?」這次輪到憶無心提出問題。

「要去拜堂啊,就是舉行儀式,宣告他們成親了,是夫妻了。」

台上的司儀喊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之後新娘與新郎下台,戲演到這兒就結束了,人潮便慢慢散去。

愛靈靈坐在梁皇無忌的肩膀上,拉著他的手來保持平衡。當她聽見「洞房」二字時,歪著頭問:「什麼是洞房?他們要去哪?」

這個問題就和「我是怎麼出生的」一樣尷尬,讓在場的三個大男人不約而同地沉默起來,三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回答的意思。

「靈長?無心也想知道什麼是洞房,你快跟我說嘛。」

在憶無心的催促之下,最後歎悲歡只好硬著頭皮,支支吾吾地說:「就是夫妻可以一起睡覺了。現在你們還太小,以後再說給你們聽。」

師兄弟三人有默契地對兩個小孩的抱怨充耳不聞,梁皇無忌想著轉移她倆的注意力,便指著前面的雜耍表演,笑道:「你們看,前方那是什麼?過去看看吧。」

**

這日下午,靈界眾人閒來無事,便一同到了庭院喝茶聊天,吹著徐徐微風,順道看兩個丫頭「拜堂」。

打從廟會那天看過成親的戲碼之後,愛靈靈跟憶無心就常纏著莫前塵講些婚禮的習俗來聽。今日還自己發明了一種新遊戲:拿著飯廳裡的紅桌巾充當蓋頭,一人演新郎,一人演新娘,玩著拜堂的遊戲,還拉獨眼龍過來當司儀。

愛靈靈裝著剛從花轎下來的樣子,手還抬起來掀那不存在的門簾,結果她頭上蒙著桌巾,寬大的紅巾幾乎將她上半身完全遮住,一個不小心就撲倒在地,看得眾人哈哈大笑。

「哪有這麼笨拙的新娘子?」莫前塵嘴角帶笑,上前扶起了愛靈靈。

愛靈靈扯下那桌巾,露出哀怨的表情,「你們都不緊張我。」雖然不怎麼疼,但是她都跌倒了,大家還笑得這麼開心,真讓她有些心靈受創。

「乖,別玩了,過來坐著吃糕點。」

愛靈靈看著蹲低了身子、和她平視的莫前塵,一時興起,就把手上的桌巾蓋在莫前塵頭上。她拍著手,雀躍地說:「二師兄,要不現在換你當新娘子?」

憶無心見狀,也很有默契地跑向梁皇無忌,仰著頭說:「那大師兄來當新郎倌吧!」

憶無心一雙靈動的黑眼珠直盯著梁皇無忌,讓他不忍心掃了她的興,再說……和二師弟拜堂?似乎挺有趣的。他意味深遠地笑了笑,任由憶無心將他拉到莫前塵身邊。

「慢著!兩個男人是要拜什麼堂?」莫前塵一臉無奈地說,伸手就要拉下頭上的蓋巾,但梁皇無忌卻出言阻止他,「二師弟,陪小孩子玩一回辦家家酒也無妨。」

聞言,莫前塵想想也是,反正只是陪孩子玩玩遊戲,也不用太認真吧?雖然他一想到要和大師兄「拜堂」,就覺得有些難為情,此時蓋巾下的他窘困到連耳根也發燙起來,好在現下面紅耳赤的模樣沒人看見。「……好吧,吾就陪你們玩一下!」

什麼辦家家酒,大師兄分明是想藉此滿足自己的私心吧。歎悲歡面無表情地腹誹著,不過他倒也蠻期待接下來的發展。

至於靈尊則是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語地坐在一旁,興味盎然地看著愛靈靈指揮兩人站到他面前。

「嘿嘿,那開始囉!一拜天地——」愛靈靈用稚嫩的聲音學著那天演司儀的人的語調,聽來還挺有模有樣的,實在好笑。

事情演變至此,讓莫前塵現下腦子熱得發漲,任由梁皇無忌牽著他,兩人轉身對著天地鞠躬一拜。

「愛靈靈,換我喊喔!嗯、咳,」憶無心先清了下喉嚨,然後一本正經地喊著:「二拜高堂——」

倆人手牽著手轉過身,對靈尊一拜。此時莫前塵的心跳越來越快,原本想著盡快結束,敷衍敷衍兩個孩子也就夠了。但隨著儀式的進行,莫前塵越來越難把它單純地視為一場遊戲。是的,這……不只是一場遊戲,而是一個互許終身的承諾。

莫前塵不由得暗罵如此認真看待的自己,但他這時卻感覺手心傳來一股濕熱的觸感,竟是大師兄流了手汗?他咧開了嘴,原來大師兄也和他一樣緊張,用慎重心情看待啊。

這會兒又輪到了愛靈靈,「夫妻……不對,夫夫交拜——」在場眾人聞言,都忍不住憋笑。

莫前塵被這愛靈靈這一聲夫夫交拜給搞得羞窘不已,恨不得朝她丟一記眼刀。兩人依言,相對一拜。

「送入洞房——」憶無心才剛喊完,愛靈靈立刻衝向前,對著兩人又推又拉的,「哈哈哈!大師兄、二師兄,戲要演完喔。你們就快點洞房,讓我看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吧!」

聽見愛靈靈這麼不倫不類的話,莫前塵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拉下蓋巾,紅著臉賞了她一記爆栗,「別胡鬧了!」

(二十六)

莫前塵前腳才剛踏入房門,梁皇無忌後腳就跟了上來,一把從後方將他整個人攬在懷裡。他心裡暗暗嘆口氣,手貼上那人環在自己腰際的大掌,無奈地說:「你今夜也該回自己房內了吧?」

自從兩人越過那條線之後,梁皇無忌幾乎天天睡在他房內,下午又發生愛靈靈說著什麼洞房不洞房的事,讓莫前塵不由得有些擔心萬一哪天被兩個孩子撞見,那多尷尬。

「但今夜可是你與吾的洞房花燭夜啊。」梁皇無忌的頭靠在莫前塵的肩頭,帶著幾分笑意的低沉嗓音自耳邊傳來。整個人被大師兄的氣息所環繞著,使他的心跳越來越快。

「什麼話?不過是陪孩子們辦家家酒罷了。」一提起下午那事,莫前塵仍有些不自在,他掙脫了梁皇無忌,自顧自地坐到桌邊。雖是面無表情,但漸漸轉紅的耳根卻向梁皇無忌透露了他的難為情。

「你與吾都知曉,這不只是遊戲。雖是為了應付她們,但在梁皇的心中,卻是將它視為與你相約白頭的一場儀式,吾相信你也是一樣……」

梁皇無忌坐了下來,將桌上的兩個茶杯斟滿,他將其中一個杯子拿給莫前塵,「莫前塵,你願意與吾以茶代酒,喝這合巹酒嗎?」

燭臺上的蠟燭發出微弱的光芒,柔和了梁皇無忌那張線條剛毅的面孔,金眸滿是堅定與深情,道出了此情不渝的決心。面對大師兄的情意,令莫前塵眼眶有些發熱。

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接下了那杯茶,嘴上仍是倔強地說:「哼,分明是茶水,什麼合巹酒?」

他們勾著對方的手,飲下那杯「合巹酒」,雖是淡然無味的茶水,卻在入喉的那瞬間嚐到了一股淡淡甜味,猶如流入心底的暖流一般。

沒有紅燭、喜字,兩人身上穿的是再普通不過的衣袍,此時此刻,武者敏銳的雙耳只聽得見彼此的心跳與呼吸,更顯得夜晚的寂靜,完全沒有任何婚慶的熱鬧氣氛。

但那又如何?誰說一定需要這些繁文縟節呢?看著對方嚴肅莊重的神情,他們都明白,彼此是如何重視這一刻。

梁皇無忌放下手中的杯子,伸手將莫前塵的後腦壓向了自己,熱切地貼上那人微翹的唇瓣。他們吸吮著、舔舐著,舌頭相互在對方口中嬉戲。

莫前塵愈發急促灼熱的呼吸透露了他的投入,急切地忘了換氣,幾乎快在這深吻中窒息。他的腦中一片空白,憑著本能在梁皇無忌的唇內游移著。

不知不覺,他倆的身體越靠越近,像要把彼此揉近自己體內一般,緊緊地擁抱著,手上不住地拉扯對方的衣服,渴望感受赤裸的肌膚與逐漸上升的體溫。

不夠,遠遠不夠……梁皇無忌再也無法壓抑體內的慾望,他一把將莫前塵抱起,讓他坐到自己的大腿上,以更具侵略性的方式深深地吻著莫前塵。

他的手探入了他早已凌亂散開的前襟,以指尖輕捏著莫前塵的乳尖,令他的身子倏然發顫,下身也慢慢豎起,抵住了梁皇無忌的腰。

「還是這麼敏感……」那比平時壓得更低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那人甚至含住了莫前塵的耳垂,像品嘗佳餚一般輕輕啃咬起來,令他不由得拱起身子,迎合著梁皇無忌更多的觸碰。

「別在這兒……」莫前塵緊抓著梁皇無忌手臂,阻止他繼續在自己身上點火,平時清明透徹的紫眸,此時卻因情慾而迷濛起來,他眼角泛淚,用氣音說:「去床上……」

聞言,梁皇無忌立刻將他打橫抱起,輕輕地將人放到床上以後,高大的身軀伏在他的身上,讓莫前塵整個人都被自己的氣息給包圍著。

他將莫前塵散亂的衣襟徹底敞開,露出一大片蒼白但精實的胸膛。他低頭將那早已挺立的乳尖含在嘴裡,並伸出一手緩緩下移,將那高昂的性器包覆在自己的大掌中,輕柔地套弄著。

梁皇無忌聽著莫前塵細碎壓抑的呻吟,看那人被自己撩撥得情動了,身子宛如畫布一般,在他的撫摸下漸漸染上緋紅……想讓他更舒服,想讓他在自己身下發出更多吟哦,梁皇無忌帶著這樣的念頭,緩緩將身軀往下滑,脫去莫前塵的衣物,將他的那物整個含在嘴裡,上上下下地吞吐起來。

從莫前塵的視線望去,只看見大師兄那薄唇含著自己的性器,他伸手將眼睛捂住,羞窘得不忍多看一眼這番淫靡的景象。

但閉上了眼,莫前塵卻可悲地發現身體的觸感卻變得更加敏銳,不論是梁皇無忌的舌尖滑過頂端的刺激,抑或他褻玩著囊袋所帶來的快感,都使他愈來愈按捺不住地扭動著身體,破碎的呻吟緩緩流洩出來。

感覺到嘴裡的性器變得更加勃發,頂端開始流出透明的液體,梁皇無忌加快了動作,為莫前塵帶來更多的快感,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住地射在了他的口中。

莫前塵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睜開眼,見梁皇無忌的嘴角還帶著一絲濁白,而他竟將那濁物吞下,他頓時傻了眼,語無倫次地說:「你怎麼可以……得吐出來的啊!」

梁皇無忌輕輕吻上他,「因為是你,無妨。」隨後又下床去櫃子裡取藥膏。

莫前塵忽然想起前幾次的性事,他也總是這樣盡力地取悅自己,每每都是大師兄用嘴巴幫自己,自己卻從未讓對方也享受同樣的快感。

待梁皇無忌又走回床邊,不等他上床,莫前塵便坐直了身子,在他不解的眼神中,一邊伸手將大師兄的衣物一一脫去,一邊用著細蚊的聲音說:「讓吾也用嘴幫你吧……」

梁皇無忌略帶驚訝地看著他,莫前塵脹紅著臉,緊張地舔了舔嘴唇,有些痛苦地張大嘴,將那尺寸驚人的陽物放進口中。他先伸出舌頭由下而上地舔著他早已硬挺的性器,然後慢慢地吞吐著。

其實,莫前塵生澀的動作並未給予梁皇無忌感官上的刺激,甚至還不慎用牙齒刮到他的那物,而使他暗暗吃痛,但見莫前塵的嘴含住自己的性器,視覺上卻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夠了,」在莫前塵疑惑的眼神中,他有些不捨地將他拉起,吻上他的眼,「不要勉強自己。」

「吾沒有!」莫前塵微嗔地瞪著他,他但笑不語,將人推倒在床上。

「趴著吧。」梁皇無忌拿來一顆枕頭墊在他的腰間,讓他擺出了臉朝下,屁股對著梁皇無忌高高撅著的尷尬姿勢。不待莫前塵抗議,他手上沾滿藥膏以後,便向下探到他的後庭,輕柔地擴張著。

莫前塵將臉埋到枕頭裡,手緊緊抓住被子,死命地壓抑著快要脫口而出的呻吟,但隨著梁皇無忌摸到他體內突起的一處後,宛如一陣電流流過般,令他的身子不由得顫抖著,甚至當那修長的手指抽離後,還空虛地渴望著更多。

就算此時房內並無旁人,梁皇無忌仍是喜歡在那紅透的耳根邊低聲說道:「吾要進入了,若是弄疼了你,千萬別忍著不說。」

「……少囉唆!」莫前塵嘴上說得凶狠,可聲音卻因情慾而虛軟無力,像隻徒勞無功地揮舞著爪子的小貓,這可愛的聯想讓梁皇無忌的嘴角忍不住又勾了起來。

他輕捏那渾圓結實的臀肉,而後扶著莫前塵的腰進入他的體內,先以緩慢的節奏抽插著,感覺他已適應自己之後,便毫無顧忌地馳騁起來。

每每頂到他敏感的那處,頂端便又滲出更多透明的液體,酥麻的快感使得莫前塵不自覺地開始擺弄自己的腰,迎合梁皇無忌的動作。

梁皇無忌趴了下去,滿是汗水的胸膛貼在莫前塵的背上,兩個火燙的身軀緊密地交纏在一起。他唯恐壓疼了莫前塵,用手肘支撐自己的重量,另一手則探到前方握住他的性器,隨著下身撞擊的節奏而套弄著,前後夾攻的快感讓莫前塵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呻吟。「啊……」

被他頂得再也忍受不住,莫前塵率先射了出來,但梁皇無忌的性器仍有精神地在他體內進出,甚至將他的身體翻了過來,並把大腿扳開,令他毫無阻礙地抽插。

莫前塵因情慾而腦袋一片空白,恍惚之中聽見了梁皇無忌說:「莫前塵,抱著吾……」他依言伸手環住那人的脖子,而後便被他熾熱的唇吻上。

滿室盡是兩人的喘氣與肉體相互拍打的撞擊聲,但彼此在這原始的交媾之中,感受到對方的情意,在這一刻宛如化作一體,再也不分你我。

就在莫前塵感覺自己快被那排山倒海的快感給逼瘋時,梁皇無忌用力地頂了幾下後,終於也洩了精。兩人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貼在莫前塵身上,維持著插在莫前塵體內的姿勢,那小穴仍因高潮而不住吸著他的性器。

待呼吸平復許多以後,梁皇無忌便將那物抽出來,莫前塵感受到後庭緩緩流出大師兄射入的精元,忍不住又紅了臉。

梁皇無忌輕輕在他額上一吻,「吾先去打水。」

在梁皇無忌離房的片刻,經不住一番激烈運動後的疲憊,莫前塵閉眼假寐,不料竟沉沉睡去。大師兄回房後見狀,不由得無奈地苦笑,自己怕是又克制不住,將他累壞了吧?

他把沾濕的白巾擰乾後,輕柔地為莫前塵擦拭那滿是汗水的身體。他一邊擦著,一邊看向莫前塵腫脹的唇、充滿了吻痕的胸膛以及沾滿白濁液體的腿間……誘人的姿態簡直像在蠱惑著他,令梁皇無忌不由得再次情動。

不能再讓二師弟操勞下去了。他有些懊惱地皺起眉頭,馬上阻止自己繼續遐想下去,專注地替那人淨身。待將自己與莫前塵打理乾淨之後,梁皇無忌便抱著他,一同睡著了。

緣 滅

春去秋來,幾個寒暑過去了,但由於靈氣的滋養,歲月並未在靈界眾人身上留下太多刻痕,仍維持著青壯年的面貌。不問世事的靈界其實並未有太多改變,除了愛靈靈與憶無心慢慢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而獨眼龍已受靈尊感化,從此長居靈界之外,其他的仍是一如往常。

而莫前塵與梁皇無忌的感情隨著時光的流逝,一開始的激情慢慢轉化得如細水長流一般,平淡卻踏實。

梁皇無忌從每隔幾日便到莫前塵房內過夜,頻率逐漸增加。在那一次的「成親」之後,梁皇無忌更索性直接住下了。莫前塵一開始抗議過幾回,但總被他轉移話題,久而久之倒也不那麼在意。畢竟他們的關係,在靈界早已是公開的秘密。

何況,魔的體質使梁皇無忌的體溫比常人來得低些,成了莫前塵夏夜裡安眠的主因。到了冬季,莫前塵則格外畏寒,這時與大師兄相互依偎,反倒溫暖了彼此。每日的清晨,梁皇無忌總是比他早起,等著在莫前塵醒來的那一剎那,用一抹含著寵溺的笑,對他說一聲日安。

後來莫前塵想想,這種同床共枕的生活,其實也挺不錯的。

在靈界的日子是那樣的平靜,莫前塵時常想著,若就這麼平凡無奇地過了一生,也許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吧?

但,天不從人願呢,他苦笑著。

日前梁皇無忌開始進入石室閉關修練,而今日靈尊將他們師兄弟三人召集過來,針對目前靈氣失衡的問題,希望集思廣益找出原因。但討論了許久,最終仍是不了了之,畢竟這樣的狀況,靈尊也是前所未見。

而大師兄身上的封印,正是仰賴靈氣才得以維持的。雖說梁皇無忌修行多年,魔性早已被壓制住,但靈尊卻擔心這樣的狀況若持續下去,日後恐有破封的那一日。

幾番衡量之下,靈尊決定由歎悲歡到中原探查靈氣失衡的線索。而為了避免大師兄的封印生變,莫前塵則到石室之內為他護法。

但莫前塵卻想不到,此日與靈尊一別,竟是天人永隔。

當日接到靈尊被殺的消息之後,他先是不可置信,然後強忍著悲痛,一邊聽著歎悲歡的描述,一邊走出石室。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靈尊冰冷的身軀,在衣袖的遮掩下握緊了拳頭,指甲狠狠地掐入掌心,毫無自覺早已掐到流血了。

但這怎及得上心頭那宛如被刨去大半的痛?

到底是誰要搶幽靈魔刀?為什麼這麼溫柔、善良的靈尊,會有人想要殺他?他到底做錯了什麼?莫前塵心中一個又一個的疑問不斷冒出頭來,他緊緊咬住下唇,怕不這麼做,一開口便是哽咽的話語。他的眼開始發熱、酸澀,但積蓄的淚水卻倔強地不肯滑落。

靈尊在莫前塵因戰亂而一無所有、流落街頭時,對他伸出了手,帶他回靈界,教他武功術法,和這群沒有血緣關係的人成為了家人,讓他的生命重新有了活下去的意義……靈尊就像一道曙光般,劃破了他人生最黑暗的時刻。假如沒有遇見靈尊,根本就不會有今日的莫前塵!

望著為靈尊與月牙嵐的死而哭紅了眼的愛靈靈,和心急如焚的歎悲歡與哀世間,他知道大師兄的修行此時正值關鍵時刻,如今自己是輩分最高的一個,現下面臨西劍流的壓逼,他必須堅強起來,擔起守護靈界的職責。

但人丁本就稀少的靈界,在哀世間也犧牲之後,更顯得左支右絀。可惡的是,白狼與炎魔來犯,大師兄竟然強行出關,真是將他當初說的話當耳邊風了!他難道不怕靈尊的封印會被破除嗎?

但莫前塵明白,為了靈界安危,在這種緊要關頭,梁皇無忌怎有辦法置身事外呢?大師兄與靈尊相處的時間最長,兩人情同父子,他心中的痛不會比自己少。他們都知道逝者已矣,復仇並不能挽回靈尊,只有完成他護住靈界的心願,才是對靈尊最好的報答。

再然後呢?黑白郎君的出現讓炎魔暫緩攻勢,才剛鬆口氣,但愛靈靈那個臭丫頭居然為了月牙嵐,不顧自身安危,將自己的靈能全數轉化給他。

在月牙嵐被大師兄要求代替愛靈靈擔起守護靈界的責任,而加緊訓練時,莫前塵悄悄來到愛靈靈所在的石室。

什麼代替靈靈?大師兄根本是不想看到月牙嵐因為過度自責而萎靡不振,讓靈靈的犧牲白費吧!

莫前塵輕撫著昏迷不醒的愛靈靈的頭髮,這像自己妹妹一樣的女孩如今生死未卜,令他不由得皺起眉頭,心裡滿是擔憂不捨。但她的臉上竟帶著一絲滿足的笑意……就這麼喜歡他嗎?喜歡到不惜放棄自己的生命?

還記得剛看到這丫頭時,她身高還不到自己的腰呢,如今竟快和他一樣高了!什麼時候這個調皮搗蛋、喜歡追著自己要糖吃的女孩,居然懂得什麼是值得和犧牲了?

他心裡堵得慌,忍不住一手一邊地捏住愛靈靈那白皙柔嫩的臉頰,「真是笨蛋!」以前愛靈靈被他這樣捏臉時,總會氣得哇哇叫,怎麼現在一點反應也沒有?

梁皇無忌不知何時來到,自背後一把將他整個人納入懷中,柔聲勸慰:「不用擔心,只要尋得適合的靈器,靈靈就有一線生機。」

「但接下來要犧牲何人的靈力來救回愛靈靈?是你、是吾,還是月牙嵐?」他並不想用這種尖銳的態度,但長時間的相處讓他徹底了解梁皇無忌的思考模式,這個總是把所有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的男人,極有可能帶著贖罪的心態,選擇犧牲自己。

被猜中心思的梁皇無忌愣了愣,「放心吧,只要能找到適合的靈器,吾自然有辦法。」

莫前塵冷哼一聲,「希望你所說的辦法,不是吾心中最差的選擇。」他轉過身,踮著腳尖將手環上梁皇無忌的脖子,封住他正欲解釋的唇。

太多的死亡以及威脅圍繞在他們的身邊,唯有透過唇與唇的相貼、舌與舌的交纏,以及擁抱時傳遞過來的體溫,才能確切地感受到對方的平安,讓這顆心獲得短暫的平靜。

 (二十八)

靈界的處境變得越來越艱難,如今西劍流又再度派人前來破壞結界,莫前塵看著大師兄為了歎悲歡的死,不惜逆行解封,當下又悲又怒……到底西劍流想將人逼到什麼地步才甘願?

現下勢微的靈界,選擇與中原合作,也因此什麼事情都來求助靈界了。為了救下史艷文,大師兄竟用了魔界的封咒術,他感覺到他身上的魔氣逐漸轉濃,不禁怒道:「自上次強行解封之後,你身上的魔氣越來越來濃烈了,在這樣下去靈尊的封印早晚會被破除!」

但梁皇無忌只是淡淡地說:「吾有分寸。」

看著大師兄堅決的神色,其實莫前塵的內心隱隱是責怪自己的。他清楚那人對靈界的歉疚,大師兄將靈界視為自己的責任,但他何嘗不是怎樣想的?

他希望報答靈尊之恩,代他守護靈界。他努力站在梁皇無忌的身邊,想替他分擔,但不管在武力或是術法哪一個方面,他都遠遠不及大師兄,就算多想為大師兄分擔,卻還是做不好……這一刻,他有多麼擔心梁皇無忌的情況,就有多麼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思及此,加上連日來的壓力,莫前塵的神色黯淡下來,他背過身,「希望你不是說說而已。」

之後,就算炎魔敗亡,西劍流退出中原,靈界的危機還是未曾解除啊,莫前塵感慨著。現下他身處百武會臨時在靈界周邊搭建起的營地,看著不斷衝擊九宮天火璧的數萬魑鬼,實在心急如焚。

幽靈魔刀被奪,很有可能是為了魔世封印而來,而在他與月牙嵐等人出外走尋之時,網中人竟恢復妖神將的記憶,率領魑鬼進攻靈界。大師兄因此佈下九宮天火壁,希望能支撐一二,但魑鬼大軍隨著網中人的意識而動,十分難纏,讓他們陷入了苦戰。

若再這麼僵持下去,大師兄又能支撐多久呢?網中人就是希望藉此消耗大師兄的靈氣,等待他入魔的那一刻,讓他們信任的同伴,成為難纏的敵人。如今就算使用識言天耳,網中人也會潛入他的意識,他們與大師兄根本無法交談……

慢著!假如趁網中人侵入他的腦海時,有另一人立刻施展封靈法,將他部分的靈識困住,這樣不就可以切斷網中人與魑鬼大軍的連結了嗎?就算只是短短的一瞬,也許就可以替百武會眾人製造進攻的時機!

莫前塵愈發推敲,就愈感覺此法可行。只不過被網中人入侵的人,也許再無生機了吧,他苦笑。

固守魔世封印,本就是靈界之人的職責。如果放棄了,那魔世大軍將會傾巢而出,到時人世將會陷入一片戰火之中,這絕不是仁慈正氣的靈尊所樂見的;他也不願看著大師兄獨自苦苦支撐著結界,自己卻什麼忙也幫不上。如今既然有了辦法,就該義無反顧地去做!

有了必死的決心之後,莫前塵便不動聲色地藉故離開營地,到正氣山莊尋求鬼夜丸的幫助。

鬼夜丸聽完他的計畫後直搖頭,眼見他再三推卻,莫前塵發了狠,威脅道:「你若再不答應,吾就與你算歎悲歡的帳。俏如來可以仁慈大度,不與西劍流計較,但莫前塵可是沒他那麼好商量!」

鬼夜丸縮著頭,被他的氣勢給震懾住了。「好啦好啦,你要自找死路,我也沒辦法。」

「這件事情絕對不准說出去,明白嗎?」莫前塵見鬼夜丸點頭答應之後,拿出早已蓄滿他體內所有靈能的靈器,將它交給鬼夜丸。

「在這場靈魔大戰結束之後,勞煩你將此物交給梁皇無忌或者月牙嵐,這是愛靈靈復生的關鍵。」

看著靈器被鬼夜丸收起,莫前塵心道:靈靈,還記得曾經你和無心兩人最愛玩著成親的遊戲,可惜二師兄無法親眼看到你與月牙嵐成親呢……不過無妨,月牙嵐是一個可靠的男人,吾相信你們一定可以過得幸福。

思及此,莫前塵的心頭不由得一酸,他暗自抹去眼角的淚,露出堅定的神色,對鬼夜丸說:「走吧,準備給那隻大蜘蛛好看!」

回到百武會營地之後,眾人不疑有他地接受了他的說法。施展識言天耳的前一刻,莫前塵清秀的臉龐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淺笑,怎就忽然在這時想起當年出外賑災,大師兄用這個術法聯繫他的往事呢?

他搖搖頭,收斂心神使出了識言天耳,在聽到大師兄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時,有些難過他以後再也聽不到這令他心安的嗓音了。

說出暗語之後,網中人上勾了,成功將他的靈識困在自己體內,而史艷文也當機立斷,率領眾人進攻。

此時此刻,縱使頭痛欲裂,此時莫前塵的心卻是未曾有過的滿足。在他將死的那一刻,他回想起入靈界之後的種種前塵往事。過往那些平靜的日子、溫暖的記憶,令他逐漸忽略了網中人加諸在他身上的所有苦痛,嘴角不由得勾了起來。

死有輕如鴻毛,重如泰山。能為了捍衛自己的信念而死,莫前塵覺得自己很幸福。唯一遺憾的,就是來不及好好與那人道別——對不住,相約白頭的承諾,吾終究失信了。

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逐漸渙散,他緩緩閉上雙眼,離開人世前的最後一個念頭還是掛念著梁皇無忌:大師兄,你答應過吾了,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第十章

魑鬼不斷衝擊結界,為了維持九宮天火壁,梁皇無忌苦苦支撐,精神與體能皆已達到極限。此時他強烈希望月牙嵐能盡快到來,用斷邪刃殺了自己。

他害怕入魔的自己會站在眾人的敵對面,成為網中人的助力,更加懼怕入魔的自己會失去理智,殺死莫前塵。

親手殺了莫前塵,比死更讓他痛苦。

然而,連日來大量消耗自身靈能,已讓梁皇無忌的魔氣再難抑制。就在他慶幸月牙嵐及時到來的時候,天邊卻見到兩隻魑鬼運著一人緩緩來到結界邊,他定睛一看,竟是莫前塵!

梁皇無忌見到莫前塵浴血的身軀緩緩自天降下,內心滿是震驚恐懼,沛然魔氣衝心,強烈的氣勁震開了邪馬台笑三人,九宮天火壁頓時瓦解。

他狂吼一聲,帶著最後一絲的希望衝出去,但落在懷中的,卻是他冰冷的屍身。

莫前塵死了……?不可能!他怎有可能死?他怎可以死——!

他緊緊抱住莫前塵,卻再也感受不到他的體溫。他那淡紫色的髮絲染上鮮紅,清秀的臉龐滿是血跡……再也聽不見他叫自己大師兄,看不到他含笑、微嗔的面孔,他死了……真的死了。

這樣的認知,讓梁皇無忌肝腸寸斷、心如刀割,就連過去瀕死之時受的重傷,也無此時來得這般痛。他任由體內的魔性帶走最後一絲良知,內心這股無法宣洩的痛苦,化作仰天長嘯,「二師弟……二師弟啊——」

悲憤交集的梁皇無忌,再也無力抵抗魔氣衝心,理智漸漸墮入無邊的深淵。他抱著莫前塵的屍身,宛如一頭受傷的野獸,不時發出充滿傷痛的吼叫,瘋狂地向外奔去。

他毫不理會在後緊緊追趕的月牙嵐等人,無法停止腳步的狂奔,卻不知自己何去何從。失去了他,哪裡才是歸宿?

一個殺戮成性的魔,怎有追求幸福的資格?靈尊、三師弟與四師弟都死了,現在連他……也失去了。過去曾擁有的溫暖,如同流沙一般,握得越緊,就流逝得越快。到了最後,他什麼也無法守護、仍是孤單一人啊——

他看著追來的月牙嵐等人,壓抑不住高漲的魔氣,只想藉由殺死眼前這群人,發洩心裡的憤怒與悲痛。「月牙嵐,你要來殺我嗎?來啊!」

「大師兄,快取回你的本心,壓抑自己的魔性啊!」月牙嵐焦急地對他說。

聞言,他由衷地感到諷刺。「本心?這就是吾的本心。吾是魔……吾是魔!大怒大恨,狂喜狂悲,魔便是魔,不該痴心求道!」

不管如何,他就是一個魔。就算他一心向善,最後所有的努力卻是白費,根本就是妄想!還有什麼好堅持的?無所謂了,沒莫前塵的世界,一點也不值得留戀!

梁皇無忌輕輕放下懷中的莫前塵,轉身攻向邪馬台笑,隨及天海光流、雪山銀燕也出手相助,然而梁皇無忌身上的護身氣罩,唯有他親手煉製的斷邪刃可破,讓他們頓時陷入困境。

三人聯手制服梁皇無忌之後,月牙嵐手上的斷邪刃即將揮向大師兄之時,卻倏然停下。他再也忍受不了失去親人的痛苦,大哥、愛靈靈與大師兄,他們都要他別放棄自己,但為何都是他們自己先放棄?

他看著不斷掙扎的梁皇無忌,激動地說:「大師兄,你快醒來啊!我不想看到你這樣,愛靈靈也不想看到你這樣,二師兄、三師兄更不想看到你這樣!無心也在等你,你快回來啊!」

月牙嵐聲聲的呼喊,讓梁皇無忌恢復了一絲清明,但在看見二師弟那沾滿了血的蒼白的臉後,失去那人的痛楚又再次席捲了他。他掙脫了邪馬台笑三人,朝著月牙嵐拍去一掌,將他打得嘔出血來。

梁皇無忌對著他又是一陣猛攻,但月牙嵐卻是不閃不避,嘴上還緩緩念出他的詩號:「回首縱橫第六天,非神非佛非聖賢。奪命毀法雖本性……」

不知為何,梁皇無忌彷彿在月牙嵐那沙啞的嗓音當中,聽見了莫前塵清亮的聲音摻合其中。「……身屬魔羅心向仙。」

這樣的錯覺,讓他原本要打向月牙嵐天靈蓋的一掌,硬生生地停住了。此時,一股熟悉的香味傳來,讓他的心神平靜下來,恍惚之間,好似聽見那人氣急敗壞地說:「大師兄!你要瘋到何時?快點清醒啊!」

莫前塵不是倒在地上?他不可置信地呆愣在原地,月牙嵐見他停下攻勢,趁此抱住了他,用著顫抖的聲音哽咽地說:「回來吧,大師兄!憶無心在等你,靈靈在等你,我們都在等你……」

從背後隱約傳來的那股薰香變得更加濃郁了,梁皇無忌似乎又聽見了他說:「……你答應過了,會好好活下去,不是嗎?」

二師弟,是你嗎?

梁皇無忌因此而恢復了理智,察覺自己差點鑄下大錯,他不由得狂吼一聲,連日來的疲倦與壓力霎時湧上,讓他眼前一黑,往後倒了下去。

他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仍是想著那忽然在耳畔響起的聲音……抱歉,讓你擔心了。

(三十)

 當梁皇無忌的意識逐漸自黑暗之中復甦過來時,他隱約聽到身邊有月牙嵐等人的談話聲,但他卻捨不得睜開眼睛。

他做了一個很美、很溫暖的夢,夢裡有靈尊、莫前塵、歎悲歡與哀世間,他們的身上乾乾淨淨,帶著笑容迎接他。那裡煙霧瀰漫,沒有戰火、沒有糾紛,一派祥和,讓他忘了現實遭遇的一切。

他們聊了很多往事,時而說起愛靈靈與憶無心幼時的趣事,時而調侃莫前塵的薄臉皮。他不想離開……不,他何必離開?有他們的此地,才是他的歸宿。

但最後,靈尊拍拍他的肩,輕聲說:「時間到了,無忌,你該回去了。」

歎悲歡與哀世間相視一笑,然後異口同聲道:「大師兄,保重!」

他慌了,想拉起離他最近的莫前塵的手,卻撲了個空。莫前塵見狀,勾起一抹溫柔而悲傷的笑,「明白嗎?吾等都已經死了,但你的路還很長。」

「不!不要離開吾!」他對著身影漸漸變淡的他們,著急地大喊,但是他們仍然背過身,走向遠方。他想追,卻被莫前塵擋下。

「不用追了,」他的紫眼之中,蓄滿了淚水,臉上卻依然掛著笑容,「大師兄,生死有別,莫執著於此。」

他瞪大了眼,終於回想起不願承認的現實,不由得痛苦地低喃著:「對不住,到了最後,魔終究是魔,什麼也沒有改變……」

「魔又如何?仍是靈界的大師兄啊!」莫前塵站到他的面前,柔聲道:「別再自責,你已經盡力了!如今靈界仍需要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好嗎?」

然後他伸出手,對梁皇無忌輕輕一推,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引著他,讓他與莫前塵的距離越來越遠,他想掙扎,卻無力向前。

莫前塵站在原地,向他說出了最後一句話:「大師兄,這一生能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直到失去意識之前,他仍痴痴地望著莫前塵的身影,將他那帶淚的笑顏牢記在腦海。他閉著眼,不願馬上回到現實,深深地依戀著夢中的一切。良久以後,他才將內心深深的悲傷收起,睜開了眼。

婉拒了月牙嵐的攙扶,他蹣跚地走向莫前塵的屍身,不捨而自責地說:「到了最後,仍要你替吾承擔……」

「大師兄,我想你會希望親手替二師兄收埋。」

「多謝你,」他抱起莫前塵,緩緩往他倆的房間走去。「最後,讓吾獨自送他最後一程吧。」

他進入房內,滿目所見皆是成雙成對的物品,不免觸景傷情。這些東西失去了另一個主人,就如同他的靈魂被硬生生拔去相偎相依的另一半,再也不完整了。

梁皇無忌輕輕將人放在曾經纏綿的床鋪上,那人的身上滿是嘔出的鮮血,展示了他死前所受的苦,讓他的心又揪痛起來。

「莫前塵,你不適合紅色。」他喃喃自語。

他顧不得打理同樣狼狽的自己,打來水後,用沾濕的白巾替他擦拭著,又將他一頭淡紫色的髮絲洗淨,並替他換上乾淨的衣物。

「這樣好多了。」梁皇無忌愛憐地撫摸莫前塵的臉頰,一身潔淨的他,面容安祥,好似睡著了一般……但他明白二師弟再也不會清醒過來了。

他想起了那個夢,特別來向他道別的他們,一定很擔心自己吧。不論他多想隨莫前塵而去,但他不能讓那人失望,也不能讓其他人的犧牲白費。

但這一刻,他只想放任悲傷淹沒自己,眼淚不斷緩緩流下,他哽咽地對著不再回應的那人說:「為了靈界,吾會活下去,所以……別再擔心吾了。」

他爬上床,將莫前塵緊緊擁在懷中,然後低下頭,最後一次吻上那不再溫暖的唇。

***

犧牲小空,封印了魔世之後,靈界的危機終於暫時告一段落。他拿著鬼夜丸拿給他的、裝滿莫前塵靈能的靈器,施法讓愛靈靈復生。

但愛靈靈醒來以後,得知了在她昏迷的這段期間所發生的種種以後,說什麼也不肯接受梁皇無忌的安排,隨月牙嵐到東瀛退隱。

「我不要去東瀛!大師兄,靈界就是我的家,我哪裡也不去!」愛靈靈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抗議。

「乖乖去東瀛,月牙嵐會好好照顧你。」他放下茶盞,淡淡地道。

「我不去嘛,我想留下來陪大師兄啊!」她拉著大師兄的衣袖,可憐兮兮地說。開什麼玩笑!現在連二師兄也死了,如果她再離開靈界,那大師兄一人不就太過孤單?她怎能自己逍遙快活,而讓大師兄獨自守在靈界呢?

「靈靈,別讓大師兄擔心……」月牙嵐站在一旁看著兩人,有些不知所措。

梁皇無忌站起身,將她拉著自己衣袖的手握在掌心,柔聲說:「愛靈靈,你是靈界最後的苗裔,也是梁皇如今僅存的親人,吾不能再讓你也出事。」

「但是……」

愛靈靈正欲開口,便被他打斷。「只要知道你在遠方過得平安、幸福,大師兄就心滿意足了。聽話,好嗎?」

明白大師兄對她的愛護與珍惜,愛靈靈張了張嘴,最後仍是什麼也沒說。她像幼時一樣,撲進了大師兄溫暖的懷抱中,在他的胸前點點頭。

他輕拍著她微微抽動的背,溫柔地說:「今後,你要過得幸福。」

然後他牽著愛靈靈,將她的手放在月牙嵐的手上,並對他囑咐:「靈靈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照顧她。」

聞言,月牙嵐對大師兄斬釘截鐵地說:「我一定會好好對待靈靈,絕不會辜負大師兄你的期待,與二師兄這份的心意!」

打理好船隻與行囊之後,梁皇無忌等人在海岸邊,準備為月牙嵐與愛靈靈送行。

離情依依,此時此刻愛靈靈再也壓抑不住眼淚,她緊緊抱住了大師兄,像個孩子般放聲大哭。「大師兄啊……嗚嗚……」

梁皇無忌縱然心中滿是不捨,仍然強忍內心的酸楚,輕輕撫著這個他視若珍寶的女孩的髮,擦去愛靈靈臉上的淚痕,安慰道:「別哭,這是最好的結果。」

 「東瀛不比靈界,去了之後不可再任性妄為,明白嗎?吾相信月牙嵐會好好照顧你。」兩人要上船的前一刻,他仍對著愛靈靈諄諄告誡著。

看著船隻緩緩離岸,漸行漸遠,梁皇無忌久久未收回視線,直到再也看不見後,他才露出一絲落寞神色。

曾經,他的身邊有很多人陪伴他;如今,他們一個一個都離開了,為此他也不免黯然神傷。但是,梁皇無忌不允許自己低迷不振,他會連其他人的份一同背負起,即使前方是一條孤獨的道路,他依然會繼續走下去!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sallyjing0523 的頭像
    sallyjing0523

    MADAO的倉庫

    sallyjing0523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